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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12:00 作者: 許姑娘
    這時,喬桐拎起她的小羊皮鏈條包站了起來。

    「我去給大家買杯咖啡吧。」

    見沒人反對,她蹬蹬蹬地走到律師的大辦公桌前,「田老師,您要哪種咖啡?」

    正好擋住了熊小時走向田桃的路。

    這競爭拔尖意識,熊小時自愧不如,為她鼓掌。

    耐心地等喬桐走開去問蔣姐,熊小時走到田桃面前:「田律師……」

    「哦對,你是老方的助理,老方今天休班。」

    田桃終於捨得從她的U型枕上爬了起來,但還是不怎麼情願。

    她摸了把翹起來的短髮,打著哈欠,毫無禮貌可言地伸著胳膊從隔壁桌拿過熊小時的檔案。

    翻了幾頁,頓了頓,她再次抬眼瞧了熊小時一眼。

    這次是正眼。

    隨著喬桐走出去的輕輕關門聲,田桃拎了拎手裡的檔案,出口第一句就是----

    「你丫瘋了吧?」

    她潦草地翻著頁:「這種成績你到這兒當助理?紅本都到手了,去哪兒做個執業律師不行啊?」

    扎心。

    但熊小時的態度非常端正:「田律師,您說笑了!」

    「誰跟你說笑?」

    田桃翻了個白眼,又看了幾頁。

    突然,她湊近檔案紙,認真地讀了一會兒。

    讀完,她把檔案一合,整個人向後靠進大轉椅,順手把檔案丟回隔壁桌子。

    「W律所合伙人老范的公司法務,在整個律師界都是拔尖的,多少人千求萬求,都求不到讓老范做實習導師。你從他手下實習出來,還拿到了這麼高的評價,卻沒有留下,而是投了大悟,是奔著大悟法務那幾個位置來的吧?」

    田桃轉轉椅子,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都退而求其次應聘律師助理了,結果還被發配到這鳥不拉屎的刑事,心裡肯定不好過吧?」

    劇痛。

    「……沒有沒有,我才剛入門,到哪兒都是學習。」

    「到這兒能學到個屁啊,運氣不好半年都沒個像樣的案子。」

    田桃伸了個懶腰,活動了兩下脖子,骨頭嘎嘣作響。

    活動完,她隨手從抽屜里翻出包薯片,遞給熊小時:「零食吃嗎?這牌子炭燒味的最好吃,安慰安慰你受傷的心靈。」

    熊小時咽下一口老血。

    「………………吃。」

    看熊小時把薯片拿走,田桃無聊地另拆了包辣條,邊嚼邊口齒不清地向她擺擺手:「沒事了,回去坐著吧。今天辦公室有兩個律師不在,等明天人齊,再一起給你介紹啊。」然後再次趴進了她的U型枕里。

    而聽到這句,辦公室里剩下的那個一直沒抬頭的中年胖子男,突然放下手機里剛打完一盤的遊戲,抬起布滿痘印的油膩的臉,興致勃勃地高聲附和:「對對對,我提前去訂個桌,正好明天咱們都沒案子,晚上可以聚一波!」

    熊小時:………

    沒有案子,是這麼歡天喜地的事嗎?

    胖子開始打開電腦查聚餐地點,順便想起來朝熊小時仰仰頭:「我跟你一樣,也是律師助理,我跟的律師今天也不在!」

    說完他美滋滋地翹起腿,抖著腳,開始往便利貼上記飯店電話。

    熊小時對著他凌亂的桌面看了看,他的小桌子上有個名片盒----

    【律師助理梁寶寶】

    ……真可愛。

    ~

    意料外的事一波接一波,自己跟的律師不在,熊小時想做事都無從下手,只能拿著那包炭燒味薯片,遲疑地坐到她的小桌子前,習慣性拉開沉甸甸的背包,沉默了一會兒,又原封不動地拉上了。

    裡面沒有一本是刑事相關的資料,拿出來幹什麼?

    但是不拿出東西看,又能做什麼?

    她在收到面試通過的消息後,做的所有準備都是公司法務方向。畢竟在今早走過大悟門口那個標誌性的鴿子雕塑前,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拿著最好法律學校最高的成績單、拿著三門外語的最高等級證、拿著僅次於「虎鴿」律所的大所的實習經驗以及大所合伙人的專門推薦信,會坐到這樣一間充滿了頹廢感的辦公室里,無所事事。

    回想起她之前實習時忙到腳不沾地,日程本上的to do list一條接著一條,剛在一條任務前打上勾就要去翻譯新的文件,陪合伙人坐著飛機飛一天到各處出差,深夜在酒店加班看底稿梳理匯總,繼續熬夜寫意見書反覆修改,周工作超過90小時且隨時都會被電話和簡訊驚醒,最後簽下合同後和一眾合作方大佬握手,周而復始。

    再看看眼前這個大悟刑事部:

    辦公室里唯一的律師在吃辣條,另外兩個正式律師直接就沒有來上班。

    兩個律師助理,一個在翹腿抖腳挑飯店,一個在哼著兒歌擦地磚。

    至於剩下的那個和她同樣今天來報導的實習生,買回四杯咖啡後,就坐回去摸著她新做的指甲看韓劇,和辦公室的氛圍極其相融。

    對,四杯咖啡,沒有熊小時的份。:)

    ……

    ……

    大悟律所刑事部,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

    下午五點,辦公室里的人準時走光。熊小時走在最後,關上了辦公室的燈。

    一腔熱血、壯志凌雲地進門,失魂落魄、前途無望地離開。

    等熊小時跟著人流走進地鐵站,停了大半天的雨,又一次落了下來。

    換了四次地鐵線,熊小時撐開傘走出地鐵站,轉搭公交車。

    下了車,接著走十幾分鐘,她拐進一條老舊的小巷。

    和大悟律所那片繁華的商業區不同,這附近全是幾十年前就建成的老城區,最典型的景色就是鋪在路上的老舊電線和貼滿小廣告的電線桿。

    經年累月,外牆發黃,地面的石磚上也沾滿了沖刷不掉的油漬,混著每天傍晚母親喊孩子回家吃完飯的吆喝聲,有種頹然的煙火氣,是她從出生起就住著的地方。

    聽著落在傘上的雨聲越發急促,熊小時快步走到樓下。

    這時候,樓下大叔的小酒館也早就開始了營業,印著店名「昇」的燈籠亮著,在雨中搖搖欲墜。

    熊小時拉開油紙糊的木門,頓了頓,腦袋又探出去看了一遍木門上貼的告示。

    「大叔,這張紙是重新寫了嗎?」

    以前的紙上分明寫的是【營業時間晚5點到早5點】,這些字拼在一起,落在熊小時眼中,灰色黑色墨藍色,跟潑墨山水畫似的,和木門還有後面的山水畫門帘特別搭。

    現在卻把上下午改成了英文縮寫,變成了【營業時間5pm-5am】。

    雖然字跡鏗鏘有力,比原來的好看了,但全部字浮現出的色彩卻完全變了,鮮亮的藍色裡面摻進了土色的紅褐和近白的黃,如顏料般粘稠濃郁地攪和著,看久了都覺得反胃。

    大叔在吧檯後面的小廚房裡熱火朝天地忙活著,頭也不回:「那張紙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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