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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52:03 作者: 七和香
經過蘇太醫的解釋,陳頤安終於明白了,平日裡,肚子裡的孩子大半在睡覺,醒了才會拳打腳踢的活動筋骨,如今摸摸他在做什麼,幾乎成了陳頤安的口頭禪。
鄭明珠抿嘴笑,陳頤安摸了半日,一絲兒動靜都沒有,悻悻的說:「怎麼又在睡,也不和爹爹玩玩。」
也就肚子裡的孩子從來不給陳大爺臉面了!
☆、除夕
這一年剩下的日子果然就如陳頤安所說,只是養著,懷孕已經七個月,鄭明珠的肚子越發大了,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就只有鄭明朝在臘月二十二娶妻,她回了一趟娘家,其他時候,也就不過是自家妹妹、堂姐妹、表姐妹和幾個相熟投契的手帕交來看看她,與她說說話兒,日子倒也容易過。
除夕從來都是最熱鬧的,今年的除夕,因著鄭明珠有孕的緣故,一家子都要緊張的多,陳夫人吩咐他們放鞭炮煙火都遠遠的在前頭院子去放,生怕驚了鄭明珠,連廳堂里唱的戲,也揀的文雅的摺子,不許唱往日裡那種熱鬧武戲。
一家子去了祠堂祭了祖、回府擺宴,熱熱鬧鬧在正房擺開了三四大桌子,陳家人丁不算興旺,老侯爺那一輩的兄弟們只剩了兩個,兄弟媳婦則還有四位,家裡也都不過就十幾口人罷了。
往年太夫人在廟裡,除夕只是陳熙華陳夫人請了陳三老爺、四老爺、五老爺一家子熱鬧,這一年太夫人回來了,說老侯爺在的時候,總是把兄弟們都請來的,如今她來主持,也就非要把老侯爺那一輩的兩位老爺和夫人們請了來,老爺和夫人們又帶了幾個小輩,足足多了兩三桌人。
陳夫人無可無不可,不過是一頓飯罷了,也沒什麼要緊。
這時候,太夫人帶著陳夫人、嬸娘們,連同陳家近枝的太夫人那一輩的三四個妯娌,陳夫人那一輩的堂妯娌,十幾個坐在裡頭上首第一張大圓桌,鄭明珠帶著妹妹堂妹們和幾個外頭進來的小姑娘坐在第二桌,陳熙華便奉兩位叔父,帶著家中男丁坐在多寶閣外頭。
太夫人還不是很利落,左邊身子依然看起來很彆扭,說話也有些含糊,仔細些聽著倒也能聽懂,崔媽媽站在身後服侍她。
一時酒菜流水般的送了上來,觥籌交錯,看著也是富貴團圓的一家子的氣象。
鄭明珠不敢亂吃東西,只看著太夫人舉箸之後,喝了一口雞湯,便不再動手了,陳夫人見了笑道:「安哥兒媳婦如今身子重,這樣坐著只怕不好,不如去裡間靠著,也是一樣的。」
鄭明珠便從善如流的笑道:「母親這樣疼我,媳婦就放肆了。」
由翡翠和瑪瑙扶著剛站起來,聽見太夫人說:「也才六七個月罷了,哪裡連坐都不能坐了,又並沒有叫她站著服侍長輩,當初我懷著老三的時候,那年除夕,也一樣站著服侍婆婆,到後半夜才能坐一會子,偏如今的孩子就這樣嬌貴。」
雖說她聲音模糊些,外頭又在唱戲,鄭明珠依然聽的清楚,連同那一桌的長輩們都聽到了,一時間屋裡都靜了下來,姑娘們那一桌因姐妹們都年輕,總是相熟的快些,坐一會子就嘰嘰喳喳的說起話來,此時見長輩們突然靜下來,姑娘們不由的有些茫然的左右看看,也不敢再說了。
有一兩個靈醒的聽到了,悄悄兒的跟旁邊的姐妹說了,姐妹們迅速傳了一圈,目光不由的都齊刷刷的落到鄭明珠身上。
太夫人見鄭明珠沒說話,越發數落起來,對陳夫人:「也不知你這婆婆是怎麼做的,統共一個兒媳婦,竟也不知管束,如今不過懷著身孕罷了,誰沒生過孩子呢?也沒見別人家的媳婦就仗著有身子,拿喬作勢,不敬長輩,今兒除夕,一家子都在這裡坐著,她不敬我就罷了,這裡還有這些長輩,叔祖母、嬸嬸們,她也這樣不放在眼裡?」
鄭明珠只得靦腆的笑道:「其實這也並不全是母親疼我的緣故,二叔祖母,三叔祖母,六叔祖母,九叔祖母,並各位嬸娘們都是知道的,當初母親有大爺的時候,就很吃了些虧,不免心有餘悸,如今她老人家也要做祖母了,幸而這是親祖母了,自然是望著孩子平平安安的,不想這個孩子也像他爹爹一樣吃虧,是以不免多偏疼我一點兒。倒讓叔祖母,嬸娘們見笑了。」
「大嫂倒養了這樣一個伶牙俐齒的孫媳婦。」太夫人身邊坐著的三叔祖母冷笑了一聲:「別人家的媳婦,不管是對是錯,祖母說話哪裡有敢回嘴的?若有,早就罰了她了!倒是這個孫媳婦,也不知是不懂規矩還是有什麼依仗,這麼多長輩都沒說話呢,她倒是說了一篇子了,也不知道這孝經女誡是怎麼學的,都說侯府規矩大,沒承想是這樣子。」
鄭明珠沒承想突然有個人發難,不由的看了她一眼,一個才四十多的婦人,梳著圓髻,嘴角往下撇,看起來顯得很嚴厲。
這位三叔祖母倒是第一回見,也不知道是個什麼路數兒。
太夫人就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瞪了陳夫人一眼:「都是你太軟弱,如今叫親戚們笑話了,你既不懂管教媳婦,那就我來替你管教,安哥兒媳婦明兒開始,抄孝經、女誡各一百遍,一日沒抄好,一日不許出你那院子。」
鄭明珠溫柔的笑道:「是。」
一點兒火氣都沒有,半點看不出什麼不虞來。
陳家幾個嬸娘知道底細,手裡不禁就捏著一把汗。
倒是小姐們見識了這樣祖婆婆刁難孫媳婦的場面,都大開眼界,不由的三三兩兩的低聲議論起來。
「好可憐……」
「怎麼辦啊,肚子都這樣大了。」
「是啊,祖母吩咐了,誰敢不應呢?」
「……後媽果然就是後母!」這一聲特別響亮,來自天不怕地不怕,尤其不怕老夫人的陳頤雅。
一桌的長輩都看了過來,陳頤雅反倒揚起頭來哼了一聲。
姑娘到底是嬌客,就是那個三叔祖母也忍住了沒說什麼,太夫人見了陳頤雅,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正想說什麼,又念著這是在收拾鄭明珠,別被牽扯開焦點火力了,也就當沒聽到,心裡頭記了一筆帳罷了。
太夫人又對陳夫人說:「你也好生看著,以免今後鬧出這樣笑話來,叫來往親朋見了,如何不笑話咱們家沒規矩。」
陳夫人也笑著道:「太夫人說的是,前兩個月我就聽到外頭有人議論咱們家沒規矩了,我只也不好給人分說的。」
太夫人裝著沒聽懂,反正她如今在這府里是唯一的一個長輩,只有她說人的,沒有人說她的,誰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鄭明珠笑道:「明兒初一,按例要進宮朝賀,太夫人不許我出門,那我去還是不去呢?若是不去,是要上摺子到宗人府的,還請太夫人示下,若是不去,我好回去寫摺子。」
太夫人一噎,鄭明珠要是把今天這事寫了摺子遞到朝廷,這事兒就鬧得大了,說不定朝廷也要下旨申飭了。
太夫人只得說:「既是朝廷的律例,便暫且讓你去吧,回來再抄。」
鄭明珠笑道:「是。」
然後她接著問:「正月初七是我二舅舅誠王爺的壽辰,我做外甥女的,自然該去伺候舅舅,給舅舅磕頭的,那我如今是去還是不去呢?若是不去,舅舅舅母自然要打發人來問的,還請太夫人示下,我要怎麼跟舅舅說呢?」
太夫人又是一噎,按理,她就該名正言順的說,『你忤逆長輩,被禁足所以不能去。』可是,如今這話她便是想說也沒膽說。
鄭明珠別說是添油加醋了,就算是按實說,那麼王爺王妃如何肯罷休。
太夫人尷尬了半晌,鄭明珠只笑吟吟的等著她吩咐。
好一會兒,太夫人才道:「舅舅做壽,去伺候那是禮數,本來就是叫你學規矩的,自然不能更壞了規矩,叫你舅舅笑話,你便去吧。」
又加了一句:「回來再抄。」
鄭明珠依然笑道:「是。」
然後她又接著問:「正月初九是大表姐寧婉郡主的壽辰,我做妹妹的,也自然要去給姐姐磕頭的,那如今我是去還是不去呢?若是不去,大表姐自然是要打發人來問我的,還請太夫人示下,我要怎麼跟大表姐說呢。」
此時,已經有些聰明人開始捂著嘴笑了,連丫頭們都有兩個偷偷的笑起來。
太夫人越發尷尬,偏說不出硬話來,別人家的親戚,打發起來還容易些,可這說出來的,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咬了咬牙,太夫人只得硬邦邦的說:「那你也去吧。」
鄭明珠哂笑了一下:「是。」
接著又問:「正月十五,宮裡慶元宵,按例一品以上內外命婦都要進宮領宴,那我去是不去呢?若是不去,也是要給宗人府寫陳情帖子的,還請太夫人示下。」
太夫人怒道:「十五日了,你還抄不完?」
鄭明珠笑道:「自然是抄不完的。然後正月二十,又是四皇子的壽辰,那也是我的表哥,且那個時候,估摸著太子妃已經誕下了龍孫,還要進宮朝賀,洗三,領宴,這些我去不去呢?
正月二十六又是我舅母安親王妃的壽辰,自然也得去。哎喲,我還忘了小郡主一周歲的生辰也是在正月里,自然也是該去朝賀的。」
鄭明珠掩嘴一笑:「哎喲喲,我這記性也真差,竟記不齊整了,太夫人先教一教我,這些去不去,等我想起來了,再問別的罷。」
見太夫人一臉僵硬,陣青陣白的臉色,鄭明珠接著笑道:「這是每年有例的,若是還有婚喪嫁娶這些紅白喜事,只怕還得臨時來請教太夫人了。平日裡姐姐妹妹們也常來看我,還得請太夫人的示下,姐妹們來了,是許進呢還是不許進呢?」
與鄭明珠來往的,或是公主郡主縣主,或是王妃世子妃世子夫人等,誰敢攔?
太夫人牙齒咬的格格響,就是不敢答一個不字。
陳頤寬、陳頤嫻、陳頤貞都是掩著嘴低聲笑,獨陳頤雅就清脆的笑出聲來,在這安靜的廳堂中,歡快悅耳。
陳頤敏本來在專心的啃一隻雞翅膀,兩隻小胖手油乎乎的,此時聽見姐姐的笑聲,不明就裡,傻乎乎的問:「二姐姐你笑什麼呀。」
陳頤雅把她手裡啃殘了雞翅膀拿掉,又遞給她一隻剛上桌的,笑道:「我笑呀有些人蠢的要死,拿著雞毛當令箭,還以為自己拿著尚方寶劍呢。」
於是太夫人在被花姨娘氣的暈過去之後,再次被花姨娘的女兒氣的翻了白眼。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妹子們的霸王票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