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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52:03 作者: 七和香
鄭明珠看陳夫人的面色,見她輕輕點頭,這才往下說:「說起來,媳婦本不該議論姨娘,到底是爹爹屋裡的人。只是這位姨娘,卻是與別的姨娘不同,原是大膽些,不大有顧忌,母親又事多,一時察覺不到,若是在外頭鬧出個什麼事來,壞了小姐的名節,亂了這親事,就算罰了她,也是於事無補,且到底三爺、二小姐都大了,臉面要緊,沒有為打老鼠倒傷了玉瓶兒的事,還求母親細想想。」
陳夫人緩緩點頭,鄭明珠這話已經說的透徹了,這事兒還要防範於未然,不然真要出了什麼事,也是白白賠上一個二小姐,且還因著三爺的臉面,花姨娘又不好打又不好罰,很叫人為難。
陳夫人又比鄭明珠更多想了一層,她對太夫人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此時一想,借著花姨娘這想攀高枝兒想的發瘋的心態,太夫人一旦察覺這件事對內對外的說法不同,多半是要搞出點什麼事來的,且如今楊家家眷俱在京里,有的是人手,也有的是人出主意。
太夫人要搞什麼事,那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萬萬不可讓花姨娘與太夫人攪到一塊兒去,中間夾著個三爺,十分不便。
陳夫人立時就拿定了主意,笑道:「說起來,舊年鴻哥兒因著救駕之功,受封了爵位,聖上還隨著賜了一座別院,就在東山邊上,上月鴻哥兒還來回我,說是別院修葺完了,要請你爹爹和我去瞧瞧,住幾日呢,這可惜我事情多,竟一時不得去。眼看這要進九月了,東山的紅葉也紅了,正是好時候,不如叫鴻哥兒請了他姨娘,再領著姐妹們去住些日子。雖說於禮不大合,不過如你說的,世間總有人情在的,他姨娘養了他一場,如今哥兒出息了,也該享一享哥兒的福了,橫豎是咱們家自己的事,與人無涉,也就不大要緊。」
鄭明珠笑道:「還是母親想的周到,如今寬姐兒要出閣了,眼看雅姐兒、嫻妹妹也快了,她們姐妹聚在一塊兒的日子也不多了,在別院住一陣子,倒也全了姐妹之情,花姨娘雖說是姨娘,到底是有封誥的,陪著小姐們出去,也說不出什麼閒話來,而且……」
鄭明珠抿嘴一笑:「這樣榮耀的別院,花姨娘自是再不會不肯去的。」
正說著,陳頤安進來了,進門就笑道:「聽說母親這裡有好東西,特意叫您媳婦來吃,倒是把兒子忘了。」
鄭明珠就站起來,笑道:「哪裡是母親叫我,是我聞著香味兒,自己尋來的。」
陳夫人也笑:「如此說來,看來安哥兒的鼻子也是靈的。」
陳頤安何等樣人,見她們婆媳說話的樣子就知道她們商量出了主意了,卻也不問,只顧著說著玩笑話兒,蹭了他娘一頓晚飯,才與鄭明珠一起告辭出去。
回了甘蘭院,鄭明珠不待他問,先就一五一十把今日的話說出來,陳頤安一時沉吟起來,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炕桌,好一會兒才道:「我看,並不那麼簡單。」
今天這件事,其實是非常非常有限的一點點消息,鄭明珠與陳夫人都是本著謹慎的未雨綢繆的心態,怕太夫人攪和了陳頤雅的親事,才打發花姨娘到別院去住些日子,待這邊事情成了定局再回來,也是免得橫生枝節的意思。
沒承想,陳頤安卻說出這話來,這話什麼意思?
鄭明珠便問:「若說因楊家長房打聽魏國公府的哥兒,和太夫人頻繁的與娘家通消息,可能會有什麼事?」
陳頤安道:「你與母親這樣慎重的處理這件事,是因為什麼?以此想來,太夫人關心二妹妹的親事,又會是因為什麼?莫非真是為了二妹妹?為了花姨娘?」
陳頤安這樣一說,鄭明珠頓時覺得很有道理,顯然都是因為三爺陳頤鴻,鄭明珠輕輕點頭。
可是,陳夫人與自己,目的是為了拉攏陳頤鴻,作為陳頤安的助力,而太夫人的目的呢?鄭明珠依然覺得難以理解:「太夫人攪混一池水,能有什麼好處嗎?」
陳頤安對上鄭明珠澄澈的目光,輕輕的說:「你要知道,太夫人一輩子的心事,無非就是武安侯這個爵位。」
☆、太夫人的蠢招
陳頤安這話過於高屋建瓴,鄭明珠有點跟不上,不由的沉思起來,陳頤安也並沒有繼續催,倒是回頭問丫鬟:「我記得今天甜雲坊送了預備給二爺親事上用的糖的樣子進來,是送到夫人那邊的還是這邊也有?少夫人看過了嗎?」
瑪瑙見問,就道:「兩邊都送了,我問過,都是一樣的。少夫人已經看了,預備著就用這些。」
說著就去外頭屋裡取了兩個一尺見方的大盒子進來,一一放在炕桌上,揭開蓋子給他看,陳頤安便隨手拈了一顆來吃。
鄭明珠耳朵里聽著他們的對話,見著丫鬟穿梭來往,就是不解其意,仿佛思緒陡然被陳頤安這句話抽空了,只有一個念頭:太夫人這輩子的目標是武安侯爵位無疑,可是,武安侯的爵位,也輪不到三爺啊。
不,不對,如果輪到三爺了呢?如果輪到三爺了,那太夫人又能在這裡面得到什麼好處呢?
直到她嘴裡被塞進來一顆圓滾滾的甜甜的杏仁糖,鄭明珠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就明白了。
陳頤安見她亮閃閃的眼睛,知道她有些意思了,只不說話,依然只管慢騰騰的剝著糖紙,鄭明珠便說:「你是覺得,太夫人這一手是要拉攏三叔了?」
陳頤安笑道:「任何人做事都是有其目的的,既然知道太夫人的目的,再倒推她的手段,就不難了。我看這只是第一手,用來示好的,必然是還有後手的。」
鄭明珠點頭:「三叔無母族可依,妻族就尤其要緊了,太夫人倒是很會盤算。」
「三弟少年得志,有爵位有太子看重,要娶個嫡女不難。」陳頤安又吃一顆糖,似乎覺得很好笑似的樂了一下:「楊家舅老太爺如今已經是封疆大吏了,雖說是新貴,自視倒也不低,我瞧著,這事兒很有點意思。」
鄭明珠眨眨眼,陳頤安笑道:「有時候,蠢貨也是很有用的。」
又來這套,說話從來不慡快,陳頤安似乎有讀心之術般,看出了鄭明珠的腹誹,才解釋道:「雖說咱們這是在揣測太夫人的大約意思,不過人家沒使出來,到底不知對不對,後面的就更不用說了,再說,此事本來已經處理的十分周到了,自然沒有咱們家急的,只管看著就是了。天下事總有些意想不到的枝節,就如以前,你光知道你太太想要你的東西,哪裡能想到還有那樣些下作手段和花樣呢。」
說得也是!陳頤安這一句話就安撫了鄭明珠,她本來是心寬的人,覺得陳頤安說的很對,便又笑起來,轉而說些別的庶務,到晚間一齊安歇不提。
這些日子大約是花姨娘最為舒心暢意的日子了,女兒得嫁高門嫡子,如今兒子又要迎她去御賜的別院住一陣子,連陳夫人也還沒去過呢。
這樣的榮耀,一直炫耀到了她出門的那時候,別說整個武安侯府無人不知,便是遠在城東的陳家三爺府里,也有了風聲。
謝媽媽沉著臉,掀了帘子進門去,見兩個丫鬟正伺候著太夫人吃燕窩粥呢,便走過去接了,吩咐道:「你們兩個去找夫人,咱們屋裡的冰糖沒了,請夫人打發人買些好的來,再拿上回那種又碎又黃的,我可不依。」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不敢多說,便退了下去。
見屋裡沒了人,謝媽媽才小聲道:「太夫人,聽說那一位把花姨娘打發到東山去了。」
太夫人忙問:「什麼時候去的,去多久?」
「聽說是兩日前啟程的,去多久卻是不知道。」謝媽媽看看太夫人的臉色,小心的說:「唉,如今咱們的人手都給她換光了,略裡頭一點便鐵桶似的,要知道點消息也實在難的很,就是知道了,也常常太遲了些。」
太夫人恨恨的道:「我這兒媳婦,實在是好手段!也怪謹哥兒媳婦,再三要打聽的清楚了再說,白白耽誤時辰,若是依著我,前兒就鬧出來了,哪裡用等到今日?怎麼這樣巧,早不去遲不去,偏就這時候她要去別院?一個姨娘,怎麼那一位就許她出去?難道是知道咱們……」
謝媽媽遲疑道:「不會吧,咱們行事如此小心,統共沒讓這些丫頭婆子知道,那一位就是有通天之能又是如何知道的?」
太夫人自然也不明白,便道:「且不論到底如何知道的,如今她既然已經起疑,有了防範,這花姨娘自然是一時半刻回不來的,只怕到得她回來,這邊庚帖也換了,小定也放了,早成定局了,還有咱們什麼事?豈不是白籌劃了一場?」
謝媽媽便道:「太夫人所慮極是,可是如今花姨娘已經走了,要怎麼著才好呢。」
太夫人冷笑道:「咱們又不是為了那個蠢貨!當初原是預計著悄悄兒的送了消息給他們,讓她去鬧一場,老三自然就知道咱們的意思了,也是為著做的自然些的意思,可如今這樣兒,雖說她是被哄走了,老三可還在呢,有什麼要緊的。」
她咬一咬牙:「前兒謹哥兒媳婦勸我那些話,我當時不應,是想著左右不過是一份人情,讓花姨娘跟她鬧去,免得咱們麻煩,如今那一位既然看得跟鐵桶似的,少不得咱們親自動一動了,越發鬧大些,送一份厚厚的人情給老三,只要老三領情了,也是一樣的。橫豎早撕破臉了,咱們也用不著給那邊留什麼臉面!」
謝媽媽便說:「那如今……」
太夫人道:「你打發個人,跟謹哥兒媳婦說一聲,這事就照著她那日說的法子來做就是了。」
謝媽媽想了想:「這是要緊事,不如我去一趟,到二太太跟前說一說,也清楚些。」
太夫人便道:「說得也是,你把這邊的動靜細細兒的回了謹哥兒媳婦,把我的話說清楚了才好,哼,那毒婦以為打發走了花姨娘,我就沒法子了麼?也想的太美了,她防的越嚴,就越發鬧的她沒臉,偏要她悔不當初!」
這一副咬牙切齒的形容,幾欲擇人而噬。
懷孕滿了三個月,鄭明珠終於不再吐的厲害了,不由的鬆了一口氣,只不過精神依然不大好,十分的愛睏,平日裡盼著有人來和她說說話兒,可多說兩句,她又不由的覺得煩,有一句沒一句的,幸而常來的都是熟識的女眷,多半又都是經歷過懷孕生子的,倒也都體諒她。
這一日,閆珍珠提著大包小包到武安侯府看她,一臉的神采飛揚,氣色極好,鄭明珠與這位姐姐十分投機,此時一見,便知道她有好事兒,一邊笑著請她坐,一邊道:「難得你想著來瞧我,看你這樣兒,是有什麼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