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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52:03 作者: 七和香
    不過,鄭明珠苦笑一下,就算不放心,又能怎麼樣呢?自己已經回不去了。

    三叔父已經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唐菱月顯然心中早就是想好的,便說:「想必太子殿下也知道,如果文閣老完全控制了唐家,那麼七皇子就如虎添翼了。

    鄭明珠笑了。

    但她卻淡淡的說:「你可知道,這句話要是遞出去,你只怕就沒命了。」

    唐菱月說:「小女子就算拼的性命不要,也強過受那些人搓揉。何況,小女子與家父雖是走投無路,卻也並非莽撞之人。」

    言下之意,他們顯然很清楚,武安侯府是太子黨。

    鄭明珠滿意了,她便說:「此事非同尋常,也罷,既然你我有緣相見,我也不敢向太子進言,只敢與大爺商議。」

    這其實便是答應替她遞話了。

    唐菱月聽說,不由的長出了一口氣,這位少夫人雖然溫和可親,可是事關重大,她也緊張的了不得。

    能夠進武安侯府已經是十分偶然,運氣極好了,若是鄭明珠一口回絕,她是真不知道再去哪裡求誰。

    搭天梯豈有那麼容易。

    接著,鄭明珠問出了她在心中放了很久的一個問題:「唐家現在到底是怎麼個情形。」

    既然這位少夫人要問,唐菱月當然要細細的分說。

    唐菱月的父親,是唐家長房第三子唐華起,早在二十年前,唐華起才十七歲時,就因為一樁情愛之事離家出走。

    這件事,鄭明珠是知道的,雖說是長輩的風流事,但父親當時為了講清楚三叔為何不在家,所以也曾與唐白月細細分說過。

    唐華起生性不羈,不過是用情太深,得不到父親的同意,便與情人私奔。

    唐白月的父親唐華思與自己唯一的同胞弟弟兄弟情深,瞞著父親偷偷接濟過唐華起幾年,只是在第三年上頭被父親察覺,鬧了起來,唐華起憤而遠走,從此再無音訊,直到唐白月的祖父去世之後數年,他才得了音訊,回來到墳前磕頭。

    為此,唐華思與唐華起大吵了一架,兄弟決裂,唐華起再度遠走,因唐華思惱怒的很,也並沒有派人尋找,直到臨終前吐露心思,唐白月遵循遺願,才派了人手尋找這位三叔父,只是三叔父離家日久,難尋故人,竟直到唐白月離世前半年,才打聽到他的行蹤。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昨天的安慰,謝謝!

    感謝aa、夏二傻家的兔耳朵、豬頭的520的地雷☆、菱月妹妹

    唐菱月當然也不方便細說自己父親的j□j,只是說明了當年那位情人,便是她的母親,兩人琴瑟和諧,夫妻情深,後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叫唐東輝,今年才十一歲。

    鄭明珠點頭,不方便在這種舊事上多作糾纏,只聽唐菱月往下說。

    唐白月自知不起,無奈之下,因又想起父親臨終前最大的憾事便是早年兄弟離家,以致無相見之日,囑咐唐白月尋找三叔父,且若是事有不虞,長房可託付給三叔父,她便修書一封,將父親去世後的諸多情形一一道明,並附上了積善唐氏的印鑑,經過諸番曲折,歷時近兩月,才送到了唐華起手中。

    積善唐氏的印鑑乃是唐家諸商行大宗交易的最終憑據,資產的清理、變更、買賣更是如此,其實大商家規矩往往如此,凡有大的銀錢出入,除了各涉及的管事簽名畫押,總管事的簽名畫押,以及當家人的簽名,同時蓋上這印鑑才行。

    否則,任誰也支不動。

    這番情形,鄭明珠自然是清楚的很。

    唐菱月眼圈有點泛紅,說:「父親沒想到唐家竟然成了這個樣子,見信就嘔出血來,極為悔恨當初忤逆伯父離家,以致伯父孤女無可託付,幸而大姐姐性子剛強,只是……命薄了些。」

    鄭明珠心中酸楚,難以言敘,沒想到他們兄弟均為此這般悔恨。

    雖說不好評價長輩,只是鄭明珠心中自有置評,在她看來,三叔父的所作所為就算是年少輕狂,卻也失之糙率。

    只是事已至此,也無法回到當年了。

    那一頭,唐華起見了信,又見了印鑑,知道事關重大,便攜妻女兒子啟程進京,沒想到,剛出青州地界,就遇到了賊人,雖然帶了護衛,唐華起還是受了重傷。

    鄭明珠聽到這裡,心中一跳,這也太湊巧了,三叔父進京來,並沒有隨身攜帶太多錢財,卻會遭遇賊人?

    且聽唐菱月的說法,當時已經奉上了錢財,那些賊人卻還是想要殺了三叔父,實在讓人懷疑他們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殺了三叔。

    難道他們已經肆無忌憚到了這個地步?

    唐華起身受重傷,不得不回到青州養傷,妻子金氏留下照顧,安頓好父親,唐菱月在第二日便啟程,帶了唐東輝悄悄進京。

    這樣好膽色?

    鄭明珠有點詫異的打量菱月妹妹,嬌嬌弱質,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唐菱月顯然也是個慣於察言觀色的,此時看鄭明珠的神情就知道她的想法,不待她問就笑著解釋:「父親生性不耐煩庶務,待我長大些後,家中生意往來便是我在主持了,為著生意,倒也獨自出過幾趟遠門,並不怕的。」

    鄭明珠輕輕一笑,這真不愧是她妹妹,兩人簡直一樣的命。

    幸而唐菱月當機立斷,帶了唐東輝到了帝都,到的時候便剛巧趕上族裡開了祠堂,要給唐華思過繼一子繼承香火。

    於是唐菱月帶著唐東輝怒闖祠堂,鬧的天翻地覆。

    唐菱月頗有智謀,雖然一家子在剛出青州時就遇到了賊人,父親傷重之下,她也同樣耽誤了行程,但事出突然,唐菱月也不免懷疑,便修書一封,並附上唐白月手書,叫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廝連夜悄悄兒的前往帝都。

    想來那些人不至於連個小廝都認識,便不至於防範。

    隨後唐菱月在青州故布疑陣,繞了遠路帶了幼弟入京,有這小廝打前站,聯絡到了暫時為長房主持大局的郁叔,唐菱月才不至於完全沒有著落。

    她也算是到的及時,郁長松在城門接到唐菱月的馬車,毫不停留,甚至來不及說什麼,就直接前往唐家宗祠。

    唐菱月也是個慡快人,郁長松拿出憑據表明身份後,她就將馬車和下人交給郁長松指揮,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在路上,郁長松才匆匆的對唐菱月說了形勢。

    唐家大小姐唐白月原是守灶女身份,這在商家並不算罕見,只是因唐家的資產都集中在長房的手中,偏長房子嗣上又艱難,唐華思只有唐白月這一個獨女,唐華起又渺無音訊,在龐大的利益面前,難免有人打主意。

    唐白月在世的時候,精明能幹,性情又強,雖然族中也有人提過三兩次,應從族中挑個子弟來過繼為唐華思之子,免得斷了香火,但唐白月在前,她不答應就沒有人能強過她去。

    如今唐白月去世,此時就自然而然的重新提了出來,而這一次甚至是蓄謀已久,來得迅速而強硬。

    郁長松說:「大小姐去了才一個月,舊年底,三房的唐華平的嫡長女唐秀月與文閣老的幼子成親。」

    此事一出,唐家熱鬧非凡,唐家族人紛紛前往恭賀,一時間,三房車水馬龍,人流如織,早就蓋過了長房的風光。

    因唐家這一大族都是依附長房為生,自然都是往長房奉承、請安、要些好處錢財,如今三房竟然攀上了文閣老這樣權勢的姻親,且是正妻,並不是做妾,三房身價頓時不同了。

    趨利避害,人之本能。

    三房順勢提出過繼一子到長房,免得斷了長房香火。

    長房本就無人,三房又正是烈火烹油的時候,誰會在這個時候,為了長房去得罪三房?於是便只聽到附和贊同之聲,定下了今日開宗祠過繼。

    郁長松也是第一次見到唐菱月,自是不知道她的性情,只得說:「還好二小姐大少爺來的及時,若是現在前往阻止,或許還能來得及,至少可以先拖一拖。」

    唐菱月當機立斷:「既如此,必是要去阻止的,便是要過繼,也要由父親做主才是。」

    郁長鬆緊繃的面容微有鬆弛:「這才是正理,二小姐說的極是。」

    唐家宗祠在京郊不遠的一處小莊子上,這莊子的田地便是由唐白月祖父所置的三百餘畝祭田,唐家族人中家境貧寒的幾乎都聚居在此地,也有百十餘人口,馬車駛到近處,已經能遠遠聽見喧鬧的聲音了。

    宗祠前聚集了許多人,頗為熱鬧,唐菱月在車上看了看,自然是一個都不認得。

    她從出生起,父親就已與伯父決裂,從來沒有再回過唐家,哪裡認得這些人,只有些聽父親提到過罷了。

    唐菱月輕輕說:「郁叔你隨我一起,因我不認識這些叔叔伯伯,有些也不是很明白,還煩請郁叔提醒我。」

    郁長松自然答應。

    於是她牽了唐東輝,下了馬車,走向宗祠。

    鄭明珠輕輕的笑,她已經很放心了,菱月妹妹從容鎮定,有勇有謀,既敢隻身帶著幼弟上京,又敢帶著幼弟闖祠堂。

    且思慮周全,否則進京來沒有立時聯絡上郁長松,只怕宗祠已開,生米煮成熟飯,越發麻煩起來。

    鄭明珠聽她說到這裡,便笑道:「那祠堂只怕頗有一番熱鬧?」

    唐菱月說:「少夫人猜的不錯,祠堂院外院內都是人,並沒有人注意到我們,我們也不認得人,輝弟很聰明,我小聲跟他說了兩句,他就穿人fèng子往裡鑽,也是到的時間恰好,正是那要過繼的孩子要給大伯靈前進香的時候。」

    唐東輝剛鑽到跟前,就見門裡,唐華思的靈前跪著一個j□j歲的小孩子,穿著綾羅緞子,身形瘦弱,旁邊幾步遠的地方有個胖婦人,穿的亮閃閃的緞子褙子,一頭的首飾,擠的不行,顯然是為了慎重的表現,差點沒把家當都給穿戴出來。

    唯一能進內祠堂的女人,想必就是那個孩子的母親。

    唐菱月在馬車上得郁長松說了些大概情形,知道選出來的這個孩子,是三房老四的兒子,就是嫁到文家的唐秀月的父親唐華平的同胞兄弟之子。

    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靈前一個老者,正點燃一炷香遞與那孩子,唐東輝得了姐姐教的話,猛的就撲向靈前,把那孩子擠到了一邊去,大哭道:「大伯父大伯父。」

    沒想到撲的太猛,腦袋咚一聲撞在香案上,那眼淚就真的嘩一下就下來了。

    在場眾人都呆了一下,見一個陌生孩子趴在香案前大哭大伯父,都一時反應不過來,一會兒那站在靈前的老者才道:「這是誰家的孩子,還不快些帶走,像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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