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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43:36 作者: 青花燃
    她很不自在地挪開視線,不去看那隻手。順著黑玉扶欄望下去,只見京都的戰鬥已至尾聲,金陵人的零星抵抗被迅速剿滅,而城外的大冰原上,衛國騎兵就像一柄柄利刃,毫不留情地切割金陵的步兵大陣。

    金陵兵敗如山,衛軍摧枯拉朽。

    「陛下的兵,好生厲害。」梅雪衣瞥著割麥般倒下的金陵人,道,「但願秦姬好運,不要死於亂軍之中。」

    衛今朝輕聲失笑,陰測測道:「死了才算她命好。」

    「死了便問不出姦夫是何人了!」梅雪衣皺眉,「聽柳小凡的意思,那是個厲害的大傢伙。」

    「秦姬未必知道。無妨,是誰,都要死。」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梅雪衣見他不知厲害,忍不住抬手比划起來:「若是那種,身在半空揮一揮衣袖,轟隆一聲便能蕩平你整個王都的大修士,那該怎麼辦?倘若遇到那樣的人,我們連花錢的機會都沒有!」

    他騰出一隻手,抓住她亂動的手腕,放回胸前。

    冰冰涼涼、瘦長漂亮的手指,箍住她,就像冷玉鎖雪脂。

    「王后多慮了,這世間最容易的事情,莫過於花錢。」他道,「你真是不知人間疾苦!」

    梅雪衣:「……」她說的是花錢的事情嗎?

    閉閉眼順氣之後,她鬱悶地說:「柳小凡定會通風報信,陛下,不然我們逃進山裡面避難吧。」

    「無事,有人盯著她。」

    「嗯?」梅雪衣驀地睜大了眼睛,奇道,「誰能盯得住一個會御劍的修士?」

    「管怵。」

    梅雪衣呆滯地望著他:「……管怵?」

    她這副呆呆愣愣的表情極大地取悅了他。

    他的黑眸中掠過寵溺的光,唇角微微勾了起來:「我允諾讓他看管國庫,帶他前去看了看,他便歸順了,願意為我做事。」

    梅雪衣:「……」

    金丹大圓滿的修士啊!一個看管庫房的職位就讓他滿足了嗎?難道說,每一個不愛跟人打交道的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癖好?

    梅雪衣不禁開始懷疑人生。

    *

    摘星台下的戰鬥已經結束了,戰場還未來得及清理。

    衛今朝抱著她,毫不在意地踩踏在滿地血泊之中,就像越過門檻一樣,從橫在面前的屍體上方跨過。

    他用衣袖掩住她的臉,那股獨屬於他的幽淡清香侵占了她的嗅覺,恍惚就像在逛後花園。

    他徑直把她帶回朝暮宮,送進了熱湯池。

    為防觸水,那隻受傷的手被他用緞帶縛在他的後頸上。

    青天白日裡這麼赤身擁著他,共沐瓊池,梅雪衣的臉皮頗有些承受不住。

    胳膊環著他的肩頸,就像她纏著他一般。

    即便她不好意思盯著他看,餘光也難免時常瞥見。他極瘦,硬骨嶙峋,但整個身材架子看起來非常漂亮,肩寬腰窄,手臂長,用力的時候能夠看到蒼白皮膚下面覆著很薄的一層肌肉。

    手上有繭,為她特意磨的。

    他像對待最珍貴的藏品一樣,一點一點抄起水來,仔細清洗她的頭髮、面龐、脖頸……動作溫柔繾綣。

    眸色深了又深。

    極力克制。

    梅雪衣忍不住問他:「陛下為何那麼了解那個柳小凡,連她要說什麼都知道——前一世陛下不是沒有和修士們正面打過交道嗎?」

    她的心臟不自覺地跳快了一些。

    他回了回神,幽邃的眸光從她的身上收回,望向她的眼:「見過太多裸裸慾念,即便披上人皮,那些心思仍舊一目了然。」

    「所以是猜的?」她問。

    他勾了勾唇角,微眯起眼睛,眸中不經意地染滿淡漠:「猜要花費心思。那種東西也值得費神?不過是一眼看穿罷了。」

    梅雪衣:「……陛下厭憎柳小凡?」

    「不配讓我厭憎。」

    梅雪衣垂下頭,避開他的注視,將視線落在他那線條明朗利落的鎖骨上,淡然問道:「因何不喜?長相?性情?」

    那個『柳小凡』,身在飛火劍宗,又長著與她前世一模一樣的臉……所以,若是換個方式相遇,衛今朝對她,該是這樣的態度。他有病,能治他的藥,只有梅雪衣。

    一根冰涼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她迅速掩下眸中的異色,微笑著凝視他。

    「王后在傷心。」他用平靜篤定的語氣說道。

    梅雪衣失笑:「怎會?陛下不喜別的女人,我為何要傷心。我又不是什麼賢后,還要勸陛下開枝散葉。」

    「別傷心。」他深深望進她的眼底,「我要的是你,只有你。化成灰我也認得出的你。」

    梅雪衣:「我不信。」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三分冷意。

    她是誰,她是修習了天魔血解大術的恐怖魔頭,是從身體到元魂,每時每刻都在分崩離析的怪物。化成灰也認得?真是可笑。

    「為何不信?」他問。

    她抬起手,將一根頭髮繞在指間拔了下來,然後又伸手偷了他一根絲般的黑髮。

    「去池邊。」

    他微挑著眉,抱起她,踏著水來到瓊池邊上。

    梅雪衣將二人的頭髮放到池邊的玉蓮燈上點燃。

    「陛下說說,哪一簇灰是我的?」

    衛今朝:「……」

    她沉著臉:「那樣不切實際的情話,說來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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