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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2:59:38 作者: 觀乎
    紅色的昏暗燈光仿佛又出現在眼前,他還記得白謹明坐在地面整理照片的模樣,還記得自己從背後抱住了白謹明。那些照片殘忍得觸目驚心,而兩個人就像是互相依偎的受過傷的動物,在相擁的那一刻,所有過往都化作煙化作霧,不再清晰。

    方曜的手掌被金屬邊緣磨破,滅火器底部也已經變形,但他一刻也不敢停下。

    門鎖被砸得面目全非,在鮮血浸透滅火器手柄時,門鎖終於被砸開。

    方曜在吵鬧的警報聲中衝進房間,鋪天蓋地的暗紅色里,男人正側躺在地面,靜謐得仿佛在沉睡。

    垂落在地面的手腕處流淌出了一灘液體,在紅色燈光下是更深的紅,近似於黑色。

    但他明白,那是血。

    白謹明身體的另一邊放著一張信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他的心已經涼透,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最後跪在了地上。信紙就在旁邊,他掃了一眼,只看清了零碎的片段。

    大腦宕機一般,方曜貪戀又驚慌地望向白謹明的臉,下一秒突然醒悟過來,緊急撕下衣擺的布條為人包紮止血。

    但手是顫抖的,呼吸也是亂的。

    在匆忙之間,餘光里他瞥見白謹明似乎睜開了眼。他身體一震,眼神挪過去,忽地與那雙生命快要流逝殆盡的目光對視上。

    這些天來所有的鎮定都化為泡沫。

    方曜雙手捧著白謹明的手,放到唇邊急切地祈求道:「哥……我知道錯了,這次是真的錯了,我以後一定改,你別丟下我……我是個混蛋,我是畜生,我沒有光明正大得到你的垂青,你可以不愛我,可以恨我,但是你要好好活著……我求你了,哥……」

    白謹明看著他,虛弱得仿佛要化灰一般。

    嘴唇動了動,聲音極輕,在警報聲中幾乎不可聞。

    但方曜聽清了,白謹明說的是——「小兔崽子,別看我」。

    他的眼眶一下子紅了,鼻尖也酸得要命。

    「我就要看,你所有的樣子我都要看。我不要你的縱容,你多罵罵我,我喜歡聽你罵我……」他艱難道,「罵我一輩子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對不起,哥……你別死,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方曜俯下身,用手捂住白謹明冰涼的臉,額頭也抵在對方額頭上。

    「你答應過我的,要陪我變得更好,我這麼混蛋的人,你要陪我很久很久才能實現……」他幾乎在胡言亂語,憑藉著本能挽留白謹明,「你還得教我怎麼愛人,教教我吧,白謹明,你別走……」

    一個極輕的巴掌扇在他臉上,輕得仿佛撫摸,那隻手下一秒便又無力垂下。

    方曜一愣,抬頭看向白謹明。

    男人眼裡染上了淚意,帶了些憤怒,卻比沒有情緒的樣子更加有生氣。

    「你要我的愛,我怎麼不可能給你……」白謹明虛弱地說,「但你不該這麼戲耍我,踐踏我。」

    方曜連話也不會說了,呆呆地定著。

    白謹明眼角有淚珠滑下,看他的眼神是被平靜掩蓋著的暴風雨。

    「你到底能不能好好愛我?我真的好需要。」

    方曜終於回過神,極輕極痛地吻了一下白謹明的額頭。

    「好……我給你,所有的感情毫無保留全給你。」

    第103章 在每一個春天愛你

    這一次,方曜親自陪著白謹明上了救護車。

    白謹明闔眼安靜地躺著,半邊衣服都被染上了血色,臉色白得幾乎透明。方曜很怕對方就這麼一直睡下去,所以不停地低聲念著白謹明的名字。

    車內也能聽見救護車鳴笛的聲響,醫護人員緊張地忙碌著。白謹明在一片吵鬧之中緩緩睜開眼,直直鎖定了他的位置。

    「別念了,」男人輕聲道,「還活著。」

    方曜倏然看向白謹明的眼睛,他情緒還沒穩定下來,想去握白謹明的手卻又不敢碰。最後只能像一隻沒人要的大狗,坐在邊上,低落又茫然地望著。

    哪兒還能看出之前威脅人的樣子。

    他害怕白謹明又閉眼,所以卑微地祈求:「多看我一會兒好嗎?」

    白謹明沒有說話,但目光也沒離開。

    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近距離面對面了,上一次還是在槿城,他們看完煙花,然後在那一間小屋子裡相擁了一夜。

    他們都沒想到下一次接觸是這樣的情形。

    方曜一瞬間想了很多事情,從一開始見到白謹明的那個夜晚,直到現在。

    他還清晰地記得,在深秋初冬的夜風之中,身著風衣的白謹明在霓虹燈光下有多麼冷清。而他也沒忘記在那場煙花下,白謹明側臉的溫度又有多像春天。

    如果可以,他希望一切詭計都不存在,白謹明想要純粹的愛意,他就只給最純粹的。

    就算沒有算計,他也可以陪著白謹明從冬日冷清變成春日和煦。

    萬幸的是,他得到了一次重來的機會。

    那張遺書被他拾起來,放進了緊貼心口的那個衣兜。

    不會再有第三次了。

    *

    萬幸的是,因為方曜即使趕到,白謹明的傷勢並不嚴重。

    只是經此一場,身體需要養個一年半載才能恢復,醫生還說最好保持心情和暢。

    從地下室救出來之後,醫生也說過這樣的話,但當時的喬穆和阮繁星都覺得第二個要求極其難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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