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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32:08 作者: 越十方
「你怎麼不體諒體諒人小姑娘呢,這麼晚了,又碰上水賊,怕也怕死了,哪裡還能照看好人!」
「哎呀你就別管啦……」
容卿聽著爭吵聲逐漸飄遠,轉頭看了看床上的人,那張臉蒼白無血色,瞧著卻有幾分可憐,眼睛緊緊閉著,手卻不鬆開,還攥著她袖口,手指頭都捏白了。
「人家都看出你是裝的了!」容卿哂了一
聲,重新坐回去,那人才悠悠睜開眼睛,因為還在發熱,眼眶微紅,神色迷濛,好好端詳了容卿半晌,唇角彎了彎:「我想你在這陪著我……」
容卿別開眼去:「大夫可說了,你無大礙。」
「嘶——」
話音剛落,床上就響起倒吸涼氣的聲音,容卿以為他扯著傷口了,剛剛轉過頭,就見他不懷好意地笑著,揶揄地看著她。
容卿怒上心頭,覺得他幼稚,真真是「四哥」都喊不出口,多大的人了,還是一朝天子,怎麼為了逗趣她就變得這麼……這麼不知羞恥!
李績抓著她的手放到自己胸膛上,輕聲哀道:「是真疼。」
「傷在那呢!」容卿恨恨地指了指他的胳膊,李績接著回話,「那也疼。」
說完他往裡挪了挪,輕輕拍了拍枕頭。
「上來。」
「該睡了。」
他連連說著,聲音輕如細雨,卻叫人浮想聯翩,容卿不動聲色地勾了勾手,心裡罵他一罵,又起身走到門前,將門栓上了。轉身走回去時,就見李績躺在床上笑。
容卿眉眼一立:「怎麼,我閂門不對?」
「對,對。」李績不停笑。
「那你笑什麼?」
李績抿了抿唇,又往裡挪了挪,留給她足夠的地方,止住了笑,又變成一副甚是可惜的模樣:「可恨現在不是在宮裡,而且我也受傷了,你不必擔心,四哥忍多久都忍下來了。」
容卿這下是知道他是真的無礙了。
無視那人曖昧不清的話,容卿合衣躺下,將被子往過扯了扯。
兩人窩在小小的床上,屋裡一下陷入安靜之中,房外三兩聲蟲鳴穿透牆壁,跟近在咫尺的呼吸聲纏在一起。容卿閉上眼睛,就快要入睡時,感覺身旁的人好像不太老實。
李績額頭汗濕,熱得人影重疊,想要把手從被窩裡拿出來放放風,剛動了動,就被容卿抓了回去。
「別動。」這次是容卿說的,話音裡帶了小小威脅的意味。
「卿卿,熱……」李績輕喚一聲,嗓音嘶啞,痛苦難耐。容卿睜開眼,起身將他手又塞回被子裡,李績一直看著她,也不敢動。
容卿擰眉想了想,躺下去後將他緊緊抱在懷裡,一邊驚悸他身上如火爐一般灼燙,一邊低聲道:
「我知道你熱,發發汗就好了,再忍一忍。」
是以為他藥性上來了,怕他出汗遇風病情反覆。
她不知她輕撩的嗓音就響在耳畔,每靠近一分都春風撩動,究竟有多難熬,偏她還這般膽大包天地湊過來抱著他。
李績忽地坐起身,額頭上的汗反射出粼粼月光,他卻一改方才虛弱的姿態,掀開被子下床,推門而出。
容卿甚是疑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急忙跟了出去,就見李績站在院中水缸前面,拿起一個瓜瓢舀滿了水,直接澆到了頭頂。
!
第二日,老伯快近午時才過來看診,體諒兩個年輕人折騰了一夜,想讓二人好好休息個夠,卻在看到李績怏怏的模樣時輕「咦」一聲,滿眼都是錯愕。
「怎麼還不退熱呢,昨晚上瞧著傷勢不重啊……」老伯默默叨叨兩句,讓婦人照著昨日的方子再去煎藥,倒是沒問容卿什麼,容卿一直紅著臉,也不好意思說實情,只得瞪了李績幾眼。
「還不知老伯怎麼稱呼?」
午飯過後,容卿才想起問名,那老伯眉目慈祥,摸了摸長鬍子,笑道:「老頭子姓乾,你就喊我們乾伯乾婆就行,不知兩位怎麼稱呼啊?」
「我們都姓李。」為免麻煩,容卿直接說自己也姓李,李雖是皇姓,但在民間也實在稀疏平常,不會惹人懷疑,乾伯聽了之後卻是一怔,埋怨地看了不明所以的乾婆一眼。
李績燒還未退,兩人便又在小藥鋪住了一晚。
乾伯還有兩個兒子,都不跟他們住在一塊,但感情也很好,每天會帶著媳婦過來吃一頓晚飯再回去,兩個兒子在村西都有自己的房舍。
第三天的時候李績才能下地,乾婆早就拿了自己兒子兒媳的衣服給兩人換上,穿了尋常粗布麻衣之後,李績也還是從前那副樣子,身上不怒自威的氣勢絲毫未消減,惹得兩兄弟覺得他不懷好意,頗為防備,私底下總是飄來審視的眼神。
容卿知道他是不習慣現在的處境,也不苛責他笑臉相迎,心下想了想那樣的畫面也確實叫人不寒而慄。她便多塞給乾伯乾婆點金子,兩人一開始都不肯收,奈何容卿堅持,哥倆看著了也勸爹娘收下,夫婦兩個這才拿了金子。
那兩
個兄弟看他們時眼神也正常許多。
晚間吃飯,幾人都圍在一張木桌上,因為是在鄉間,一家人都沒個正經讀書人,更沒那些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
容卿自己不摻和,卻愛看這樣的熱鬧,只有身旁的李績身形僵硬,筷子安然放在桌上,似是分外不適應,久久不動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