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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32:08 作者: 越十方
    你才是朝廷派來的吧!說,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守將立時變了臉,冰冷的槍尖也逼近幾分,那人被要挾著,半邊臉藏匿在陰影里瞧不清楚。這聲質問過後,另一個守將似乎看到那人嘴角慢慢上揚,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他想告訴身邊的人要小心,想了想,還是決定仰頭通知城牆上的守衛下來拿人,這個突然出現的通風報信的人似乎不簡單,剛一抬頭,忽然聽到一個怪異的響聲,隨即臉上被灑了溫熱的液體,擋住了他的視線。

    心生恐懼,他急忙大喊,卻發現自己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兵器已經貫穿了自己的脖子。

    「果然是在宣州啊,將軍的猜測從來不會出錯。」

    倒下時,他聽到刀劍歸鞘的聲音,還有那人漫不經心的一句誇讚。

    城牆上戍守的士兵也聽到了城門的騷動,等了片刻卻無聲了,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急忙跑下城牆將大門打開,卻只見兩具屍體躺在地上,旁邊站著一匹駿馬正悠閒地吃著地上的草,其他地方再無一人蹤跡。

    「快去稟報節度使大人!」

    朱紅大門一開,清晨的朝氣才開始蔓延皇宮,將一整夜的漆黑驅散,驕陽升起,映照紅牆金瓦,連枝頭的花都開得更嬌艷些。

    陸陸續續的朝臣從執明門進入,三三兩兩說著話,平日裡朝會他們都走孟章門,今日乃特例。

    執明門是赤陽宮北正門,靠近北苑,宮門偏僻,平常只有出入北苑的玉麟軍從這裡進出。但是舉行皇家祭禮的天廟卻靠近執明門,而今日又是久違的天廟祭禮,朝臣們早就得了聖旨,今日不必到衡元殿點卯,只數著時間入宮,趕在天廟祭禮之前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就行,所以都不太著急。

    陸十宴比眾臣來得都要早,只是他靜靜站在宮門前久久不曾進去,就那麼站著,好像一尊雕像。

    過不久後,孟邵下了馬車,看到陸十宴的背影,眼神微眯,神情耐人尋味,他走過去,站到他身邊,也順著陸十宴的視線去看。

    「大人看什麼呢?」

    陸十宴仿佛沒聽見,還是微微揚著頭,認真地看著上面。

    「陸大人在看什麼呢?」孟邵咳嗽一聲,又問了一遍,

    這次聲音提高許多,陸十宴恍然驚醒,像個反應遲鈍的老人一樣,怔了片刻,才抬手指著宮牆邊上一顆高聳的大樹,「這裡原來還種了一棵紫雲木啊。」

    孟邵怎麼也沒想到陸十宴會突然說這樣一句話,跟著他目光看去,那實在是一棵看不出什麼種類的樹,沒有什麼葉子,也不開花,好像快要枯死了,他不知道這樣一棵稀疏平常的樹怎麼會引起陸大人的注意。

    「這樹怎麼了嗎?」

    陸十宴收回手,慢吞吞地長吁一聲,輕道:「是紫雲木啊,以前在清源時,經常能看到這種樹,現在是五月末了,正是花開正好的時節……」

    孟邵聽他絮絮說著,本以為其中有深意,卻只聽到陸十宴將紫雲木仔細描述一番,頓時有些不耐,今日皇后舉行天廟祭禮,他們明明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討。

    「所以這樹到底怎麼了?」他將陸十宴的話打斷。

    那人微愣一瞬,平靜開口:「是苒兒最喜歡的花。」

    陸十宴說完,突然低下頭,在孟邵略有詫異的目光中邁步向前走去,他步子穩健,身形卻有些佝僂了,這副模樣的確不堪上陣殺敵,剛才那聲輕嘆,好像帶了數不盡的落寞。

    孟邵皺了皺眉,抬腳跟上前去。

    「大人——」

    「今天就要做個了斷了。」陸十宴突然沉聲說道,跟剛才的垂垂老矣不同,這句話充滿了底氣,讓人聽著十分膽寒,孟邵剛剛有些動搖的心在他這句話漸漸平穩,什麼陸清苒,什麼紫雲木,通通拋到了腦後,他笑著點頭,又湊近些:「大人準備妥當了,確保萬無一失?」

    「怎麼,你怕了?」

    面對陸十宴突然移過來的冰冷視線,孟邵心裡一震,背後發了汗,他尷尬地笑了笑,轉移目光:「怎麼會……」

    「功敗垂成,在此一舉,成則興敗則死,很簡單的道理,只要殺了狗皇帝,豐京自然歸順。」

    孟邵聽到他的話,下意識向四周看了看,見無人注意這邊才鬆一口氣,但陸十宴的話也給了他莫大的安慰。只要李績一死,哪怕朝臣再怎麼忠心,也一樣群龍無首,皇家只剩下一個楚王,手中握有傳國玉璽和先皇親筆寫下的傳位詔書,就算眾臣再怎麼疑心,除

    李縝外再無一人是正統血脈了,誰又會為亡魂賣命?

    真相就是這麼現實,沒有永遠的忠誠,只有眼下的得失與利益。

    孟邵覺得心情好了很多,天廟就在不遠的前方,他邁著步子,腳下輕快,衣袂掠過青石板路。

    黑鞋跨過水窪,深夜裡突然下起了小雨,不大,淅淅瀝瀝擾亂人心,宣州城內的都督府上還亮著燈,飛奔而來的將士渾身濕意,帶了重要的消息進了門,不久後領命出去,把門緊緊關上。

    屋裡燈火通明,沉寂的氛圍像是外面醞釀雷霆的烏雲,坐在首位的人神情陰鷙,冷峻雙眉微聳,眸中充滿深意,他身前站了一個身穿黑斗篷的男子,男子旁邊則坐著一個臉色晦暗不明的人。

    「這是什麼意思?」說話的是江南節度使劉卻,他滿臉橫肉,拳頭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都灑了出來,「守城士兵無故被襲,來者卻無聲無息消失了,所為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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