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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32:08 作者: 越十方
「卿姐姐, 你就饒了煙洛姐姐吧, 是陛下將我召進宮的, 不關她的事,就算有關,她也跪了好久了, 知道自己錯在哪,以後定然不會再犯,你讓她起來吧,嗯?」沈采萱手肘杵在貴妃榻的邊緣上,抓著容卿的手腕輕晃,央求地看著她。
玉竹正好關了殿門,行至容卿旁邊,低頭不語,容卿被她搖得沒法看下去,索性把書放到一旁的紅木小几上,半個身子斜靠軟墊,垂眼看著她:「這幾日在府上,都幹什麼了?」
一字不提煙洛罰跪的事,沒有答應她的求情。
沈采萱鬆開容卿的手,不知面具下的神情如何,總之應是躲開眼去,擺弄著自己的手指,說話有些吞吐:「也沒做什麼……王爺請了一些先生,要教我讀書習字,以前在越州時,卿姐姐都教過我嘛……我覺得那些先生都是庸才,所以使了小性子,結果王爺生氣了,非要親自教我讀書,我又不要考狀元,哪裡用得著學那些東西!」
她仿佛越說越有氣,沒有底氣的聲音漸漸變成控訴,聽著還有些委屈:「他也沒有中過舉,卻總說我這不好那不好,提問出錯了,還要打我手板,你看,這都是他打的。」
容卿挑了挑眉,接過她遞過來的手,光潔的掌心上除了紋路清晰的掌紋,別的什麼東西都沒有,真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本有些訝然的神色退去,容卿重新靠上軟墊,說話不留情面:「是我讓大哥多管教管教你的,讀書不單是為了科考做官,也是為了明理,如果是以前,這些也都是你要學的。」
「可我不
喜歡看什麼《周易》《禮記》《兵法策》,背詩還好,我喜歡背詩,王府里收集的那些詩集,我都翻遍了,王爺卻說那些都是附庸風雅……」沈采萱說著說著沒了聲,好像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她從小杌子上下來,擠到貴妃榻上,抱著容卿手臂又開始撒嬌:「卿姐姐,王爺總是板著一張臉,他太嚴厲了,我怕他,我還是想跟卿姐姐在一起。」
容卿低頭看了看她,眼中神色猶豫,想起自己的大哥,當年也是一個明朗少年郎來著,曾是京城多少貴女的春閨夢裡人,後來經歷了家道中落,又常年在戰場上拼殺,一身肅殺之氣掩蓋不住,別說萱兒這樣的姑娘家,就是七尺男兒,該怕還是會怕的。
萱兒今年只有十五歲,還像小時候一樣,沒什麼改變,大哥早過了娶妻生子的年紀,跟女子相處實在沒什麼經驗,兩個人同處一個屋檐下,是肯定會有摩擦的,大哥那樣的人,想必也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
她拍了拍沈采萱的手背,偏頭想了想:「那我不讓他管著你了,可是偷懶卻不行,等你回去了,我得放個人在你身邊。」
外面忽然颳起了大風,哐哐地砸在窗戶上,連殿門也被吹得吱呀吱呀響,容卿下意識看了一眼外頭,眼中閃過一抹憂色,心是有些軟了,但終究沒施恩,別開眼去,又重新翻開了小几上的書。
沈采萱也聽到外面的響動,手指扣緊了衣袖,她看著容卿,聲音放軟了許多:「不回去不行嗎,我一個人在府上也沒意思,煙洛姐姐雖然有些自作主張了,但我是願意的,就怕你會嫌棄我,怕我會拖累你……」
容卿眸光微閃,握著書的手悄悄用了力,只是神色瞧著仍舊無動於衷。
「當初就不該讓你離開越州。」她冷冷地說了一句。
沈采萱的手頓了頓,慢慢放開她,她坐正了身子,低著頭看著長袖上的繡紋,良久之後,她忽然下了榻,兩腳踩在地上,走到前面,揚頭看了看透過門窗的月色:「雖然離開好多年,但我也很想念這裡,這裡離她最近,總覺得她好像不曾離開似的。」
她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突然轉過頭看著容卿,雖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容卿總覺得
她是在笑。
容卿有一瞬的恍惚,好像透過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五年時間,她身形越發高挑,從那個聽話懂事的公主,長成了現在的大姑娘,依然還是那麼聽話懂事,讓人分辨不清楚她到底是為了別人,還是真的如她所說,是為了自己。
容卿覺得眼眶有些溫熱,她急忙垂下頭,輕輕眨了眨眼睛,聲音恢復冷然。
「玉竹,你先下去吧。」
玉竹候在身側,什麼話也沒說,恭謹地道了聲「是」,便邁著步子退下,走到門口的時候,容卿忽然叫住她,一陣沉默後,幽幽嘆了口氣:「讓煙洛起來吧,找個女醫給她看看腿,別留下什麼病根……」
玉竹面色一喜,剛要應聲,容卿眼中復現厲色:「讓她仔細想想自己錯在哪!如果以後再犯,就不要留在我身邊了。」
「是……」玉竹轉身走了出去,知道兩人還有話要說,且不能讓外人聽到,便將殿門又緊緊關上,沈采萱鬆了口氣,走到容卿身前,屈身蹲了下去,慢慢將自己的面具摘下。
還是那雙彎彎月牙眼,璨若星河,好像能讓人忘卻一切不快。
容卿摸了摸她頭頂:「只准許你住一段時間,到時我還是會讓大哥將你接走的,不是怕你拖累我,只是你身份特殊,我想要你好好活著,你得知道,萬一被人認出來,就算是現在的汝陽王府也救不了你。」
能讓她松一點口已經很不容易了,沈采萱不打算糾結能在宮裡陪她多長時間,總之走一步看一步,現在不急著把她趕走就行,她心裡想著,乖巧地點了點頭。容卿拿起那張白面具,目光有些好奇,在手心裡翻來覆去看了幾眼,轉頭問她:「這是你想的主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