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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32:08 作者: 越十方
    我噁心, 她說。

    李績倏地鬆開手, 猶如被火舌灼燒一般將手縮了回來, 才剛被挑起的怒火被瞬間澆滅, 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驚愕。

    那三個字是極盡的羞辱之言,是徹底的嫌惡之意, 比「我討厭你」更讓人難以接受,比「我恨你」更令人絕望,李績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聽到別人親口對自己說這句話, 而這個人還不是別人。

    是他的卿兒。

    那句還沒問出口的話就這樣哽在他喉嚨里, 他本想問問她是不是愛著他, 可如今好像一切都被否定了。他忽然感覺有什麼在指尖溜走, 握也握不住, 李績心頭有些後怕,這樣陌生的容卿是他從未看過的,那雙眼, 那張臉,都不是他看過的樣子,李績忽然抓住容卿兩臂。

    「卿兒,看看朕,朕是四哥!」

    他期待她方才是看錯了人,說錯了話,他期待自己聽到的都是假的,不是對他說的,卻沒想到這聲「四哥」卻更加刺激了眼前的人。

    四哥,她喊了多少年的稱呼,從依賴到傾慕,從逐漸深陷到無可自拔,即便在他疏離自己,仇恨自己的時候,她也將一顆真心收拾得正好,妥帖安放好,而她妥帖安放好的情愫,卻在朝華殿的算計和掠奪里被撕得粉碎,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化為殘渣。

    又是在什麼時候,被燃燒得一絲都不剩呢?

    「聽說景王娶了陸家小娘子,節度使大人又拿下了姚陽,可不是錦上添花雙喜臨門吶!」

    錦上添花啊……

    容卿猛地閉上了眼睛,痛苦地按上頭頂,眉頭緊緊擰著,張嘴溢出一聲低吟,李績因她突然表現出的異常而怔住的一瞬間,容卿忽然睜眼,一把將李績推開,她陡然站起身,身子卻踉蹌一下,整個人摔到地板上,然後捂著心口縮成一團,仿佛有

    什麼東西在身體裡啃咬一樣,在地上不住地掙扎。

    李績變了臉色,急忙將她從地上抱起來,一邊朝外面吼道:「快來人!傳太醫!」

    驟然發生的變故將之前所有的猜疑、不解、憤怒、恐懼都生生截斷,李績只看到懷裡人痛楚的折磨,連喊人的聲音里都帶了幾分顫抖。

    一般的疼不會是這副模樣。

    煙洛最先衝進來,一看到李績懷裡的容卿,就知道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她卻絲毫沒作停留,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妝檯前拿出藥瓶,取出一粒藥後趕到容卿身前要給她服下。

    李績見她嫻熟的動作已心生疑慮,發生這樣的事似乎已經不止一次了。

    「這是什麼?」

    「主子吃了這個就不會疼了!」煙洛一邊回話一邊把藥往容卿嘴裡送,聲音里已經有了哭腔,可是幾次都失敗了,容卿情緒失控,完全不肯聽話吃下去。

    李績一聽說吃了這藥就不會疼,急忙把住容卿的手,配合煙洛將藥給她服下。

    短短几個呼吸之間,容卿身上已經滿是汗水,髮絲貼在脖頸上,連唇色都近蒼白,她吃了藥後終於不再掙扎,臉上的痛苦卻一點沒減少,依舊是不住地□□,疼得在他懷裡打滾,李績臉色一沉,看向旁邊的煙洛:「不是說吃了藥就沒事了嗎?她怎麼還是這麼難受!」

    煙洛也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平時主子吃完藥後都是立竿見影的,從來沒有發生過現在這樣的狀況!

    她忽然想起,前日發作之後明明吃了兩粒藥,今天主子醒來卻依舊精神恍惚,難道……是藥已經失效了?

    煙洛正震驚不已的時候,李績已將容卿抱到了床上,她還是蜷縮著身子,在他懷裡瑟縮著發抖,手指緊緊抓著他的龍袍,像是一隻快要被拋棄的無助小貓。

    她不肯放開他是全無意識的,李績只以為她是下意識尋自己做依靠,便輕輕地在她耳邊說著安撫的話。

    「卿兒,別怕。」

    「我在這。」

    「不疼了。」

    他像哄著小孩子一樣,抱著容卿輕輕搖晃,每一聲低語都打著顫,懷裡人低泣著哀吟,抽著他心疼,五年的時間不曾見面,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

    李績沉著臉看向煙洛,驟然壓低的嗓音涌動著無盡的怒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充滿危險的問話像一把刀一樣架在煙洛脖頸上,她一驚,急忙俯身跪下。

    「說!」

    「主子她……得了一個怪病,」煙洛額頭貼著地面,兩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平日裡不能受刺激,不能有大的情緒波動,否則就會頭疼,嚴重的時候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有時還會出現幻覺,整個人會變成另一副模樣,難受到極致時……」

    煙洛突然抬起頭,看著上面的李績。

    「還會傷害別人和自己。」

    她說這句話時,眼中滿是仇視的憤怒,李績被她的眼神驚地一怔,但更大的震動卻是因煙洛說的那些話,上面每一個症狀他都已親眼見到,發作時,就是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嗎?

    李績一時之間竟有些難以消解。

    「可知道她為什麼會生這樣的病?」

    「太醫來了!太醫來了!」

    李績話音剛落,殿中就傳來混亂的腳步聲,王椽高聲喊著,李績怕他的聲音驚擾容卿,下意識低頭去看,才發現懷裡的人已經抓著他的衣服睡著了,似乎只有在睡夢裡,才沒有那麼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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