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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32:08 作者: 越十方
    沈和光殺一人可以殺,殺兩人湊一雙,可是如果屠了楚氏滿門,國子監的監生們第一個不

    干,原本已經漸漸穩下來的朝堂只會馬上陷入動亂——只因為楚氏在大盛的文臣們心中,實在是不可估量的存在。

    他不可能這樣殺下去,一個人都不留,他手下多是武將,即便是所有的謀士加起來放到六部里去,也沒辦法讓朝堂真正運轉起來,治國安民,興國□□,要有臣,也要有民。

    他不能是個孤家寡人。

    更別說楚氏還是他的岳丈家。

    既然不能殺,能做的也就是安撫了,沈和光逆賊形象深入人心,他說什麼話,對那些冥頑不靈的人來說都是反作用。

    但如果是李縝去說呢?

    他為先皇之子,連他都稱臣了,給殺夫殺兄仇人磕頭問安了,不覬覦皇位甘願認輸了,那那些人還堅持什麼?

    沒有能擁護的血脈,沒有能推上去的人,他們若還是鬧騰,那就不是替先皇鳴冤,而是自己對那個位置有想法吧……

    這就是與他們的初衷南轅北轍了。

    李縝是個好靶子,他只是讓那些鬧夠了又不知該怎麼退場的人一個下來的台階,他的存在能美化沈和光坐在龍椅上的姿態,能還他一個相對來說更穩定的後方,他才能放下心來,繼續擴張領地。

    這只是其一的好處。

    楚王府。

    李縝坐在輪椅上,腿上鋪了張毛氈毯子,正閉著眼假寐,忽然頭上一陣風襲來,樹下落到他肩頭,他也睜開了眼。

    背後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李縝沒回頭,好像知道身後是誰似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怎麼樣?」他先開口。

    身後的男子雖蓄了鬍鬚,並不年輕,但身手矯健,臉上不見中年之人的頹然和疲態。

    他拱了拱手:「沈和光的確向嬴州那邊增兵了,現在來看,只是戒備,如果他要親自領兵出征的話,這邊的情勢他還不能完全放心。」

    「嬴州啊……」李縝好像沒聽到那人後面的一席話似的,喃喃念叨一遍這兩個字,「她果然還是向著四弟的。」

    韓適沒聽懂他的意思。

    「她……是誰?」

    「她,我跟她說,四弟如今藏在燕州,讓她如實告訴沈和光,這樣沈和光就會在燕州增兵了,但是很顯然,她沒有提到燕州。」李縝的聲音平緩,聽不出喜怒,可是在韓

    適耳中,已經能感覺到滿心的失望了。

    但他還是不知道「她」是誰。

    他也知道主子不會說。

    「殿下如今行動不便,府上又都是沈和光的人,咱們怎麼辦?」

    李縝捏著毛毯的一角,沉思半晌,才道:「沈和光多半已經察覺到咱們的意圖了,母妃稱病回鄉,本就容易讓人多想,只是江南那邊沈和光現在還顧不上,他想利用我,兵不血刃就拿下江南呢。」

    「所以才軟禁了主子?」韓適有些著急,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忍不住脫口而出,「主子當初為什麼要回去,如果直接逃走,不會受腿傷,現在人在江南,娘娘他們也不會投鼠忌器了,現在倒好,留下一個死局。」

    李縝看了看自己的腿,幽深的眸光中忽然閃過一抹溫色,他輕道:「這樣也很好。」

    韓適不知道哪裡好了。

    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沒告訴主子。

    「對了,燕州那邊傳來消息,說,景王沒有回去。」

    李縝手上動作一頓,竟然有些慌亂:「消息屬實?」

    「應該沒錯,蕭文石都已經回去了,但身邊沒有景王。」

    李縝的呼吸突然沉重起來,他抓緊了毯子,努力地平復翻騰的心緒,良久之後身子忽地一松,他仰靠在輪椅背上,輕輕閉上眼睛。

    「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她嗎?還是……」

    後面的幾個音節,被忽然吹來的冷風攪亂,韓適並沒有聽清楚。

    即便聽清楚了,他也不知道那個「她」到底是誰。

    李縝被放出來的三天後,容卿忽然接到了封她為女史的聖旨,楚氏說的話果然做到了,而且聖旨還是沈和光頒下的,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通常女史都是由世婦或者有頭有臉的官家女子擔任,容卿之前在安陽皇宮裡,因為李崇演那層關係還有情可原,現在她什麼都不是,卻還是一直住在宮裡就說不過去了。如今沈和光下了聖旨,她便有理由繼續待在這裡,而且當皇后身邊的女史也不算辱沒她,這也是沈和光給卓家的一個交代。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個月,已經搬到玉照宮的容卿漸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常伴帝後身側,她也比從前耳聰目明,知道了更多的消息。

    唯獨四哥。

    唯

    獨四哥她一無所知。

    沈和光沒有懷疑四哥在燕州,而是派自己的大兒子沈佑漣去帶兵攻打嬴州,他離開已有半月,嬴州那邊還沒傳來什麼好消息。

    容卿懷著心事從奚宮局裡出來,李崇演的一個妃子在宮裡去世了,後宮諸事都是皇后掌管,喪葬自然也算在內,於是這些重任就都落在了容卿頭上。

    她雖然年紀小,可學得很快,那妃子的後事都安排妥當了,回玉照宮的路上她便想起四哥的事來。

    為什麼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四哥卻還不動手。

    容卿心裡滿滿都是疑問,這樣心不在焉地低頭向前走著,便沒察覺前面的來人,直到聲音近在咫尺了,她才激靈一下頓住腳步,向後退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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