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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32:08 作者: 越十方
    像是一顆人頭。

    容卿閉著眼睛,維持著那個動作,眼淚忽地無聲墜落,良久以後,緊閉的雙眼才微微顫動,她慢慢睜開眼……

    容卿睜開了眼。

    眼前是床架上的承塵,亮麗的緋色晃得人難受,她眨了眨眼,慢慢接受白日透窗照射進來的光亮,然後坐起了身。

    原來是夢。

    容卿伸手摸了摸臉,觸碰到一片冰冷,是濕濕涼涼的淚意,嘴裡發著又苦又鹹的味道。

    她方才哭了,可是到底夢見了什麼,她卻一點也想不起來,只知道自己很難過很難過,即便醒來了,也揪著心疼。腦中驟然又傳來那種刺痛感。

    緩了好一會兒,她聽見有人挑簾進來的聲音,似乎怕吵醒她,那人踮起腳尖來,躡手躡腳地走過來,容卿按了按額頭,伸手把床上的紗簾掀開一角。

    「青黛,我醒了,不用這么小心。」

    剛走進來的人腳步一頓,神色有些愣怔。

    容卿像是沒發現似的,雙腳踏上腳踏,穿著單薄的中衣,乖巧地坐在床上,朝她身前的人招手:「青黛,給我梳妝。」

    像她說過無數次地那樣熟練,神色依然沒有什麼異常。

    煙洛皺了皺眉,快步走過去,屈身跪在容卿面前。

    兩人明明已經目光交接,眼前的人卻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言語中的不妥——她沒發現自己認錯人。

    「縣主,奴婢是煙洛。」煙洛面容平靜地看著她,輕聲說了一句。

    「煙洛?」

    容卿呆滯地跟著她念叨一聲,忽然覺得頭像針扎一樣疼,她趕緊扶額,閉緊雙眼,臉上

    滿是痛苦之色,難以忍受地發出淺淺的呻/吟聲。

    「縣主,縣主!」煙洛一驚,察覺到她是真的不對了,又想起那日縣主滿臉戾色地喊她「滾」,更加確定這不是巧合。她一邊回頭喊人,一邊把她平放到床上。

    容卿蜷縮著身子,感覺到疼意浪潮一般時漲時落,呼吸都不能平復,但是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直到最後一絲刺痛淡去,她才睜開眼,一把拉住煙洛的衣袖。

    「我剛才,喊你『青黛』?」

    煙洛神色複雜,輕輕點了點頭:「青黛……是誰?」

    容卿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落到了空處,眸光隱隱顫動:「是我以前的貼身侍女。」

    煙洛垂了垂眼帘,不用再問了,既然縣主現在獨身一人,那個叫「青黛」的人,多半是已經死了。

    「縣主這兩日有些不對勁,不如來找個太醫看看吧。」煙洛抬起眼,認真地詢問她的意見,寢殿裡馬上跑進來幾個宮婢,是剛才聽到煙洛的呼叫聲才進來的。

    容卿將視線收回來,淡淡地道了一句「不用了」。

    煙洛見容卿已經恢復了神志,瞥了一眼趕過來的宮人們,背對著她們說道:「縣主已經沒事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

    等人都退下了,容卿才坐起身子,有些疲倦地撐著額頭:「是我這兩日太累了吧……」

    自言自語之後,她又吩咐煙洛:「太醫先不用找了,你去奚宮局給我抓些安神的藥來……」說完又頓了頓,「哎,這裡是赤陽宮,我又忘了。」

    煙洛忙道:「宮裡也有奚宮局的,赤陽宮尋常設置都和安陽那邊無二。」

    容卿頓了頓,有些恍惚地笑了笑,好像因為發現了一點相似而心中稍安一些。

    煙洛起身要去抓藥,剛站起來就又被叫住了。

    「等等,」容卿看著她,「今日是什麼日子?」

    煙洛轉過身,以為她只是隨口一問,也沒有遲疑便回答道:「今天是九月九,重陽節。」

    容卿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剛才的夢境。

    她長長嘆息一聲,有些彷徨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原來是重陽節啊,誨哥哥的生辰到了……」

    她又仰起頭看向煙洛:「你去哪裡尋一壇菊花酒吧。」

    月華初上,稀疏

    星辰散落夜空,像是聚集了無數人的思念和寄託,含情脈脈地述說著情意,山頂上,有人兩手執著杯,長身而立,衣擺隨風而動,背影瞧著有些孤寂。

    他一手高舉過頭,對著星空高聲喊了一句:「敬大哥一杯酒——」

    清冽的嗓音傳了出去,帶來幾聲迴響。

    「生辰快樂!」

    說完,他仰頭灌了下去,又將另一隻手拿著的酒杯,向下傾倒。

    清酒灑下,皆入了泥土中,陣陣酒香飄了過來,但是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人會回敬他一杯酒。

    他等了很久,都沒有。

    最後,他將杯子一扔,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煙洛從奚宮局回來後,神色較走時有些不同,沉著臉腳步匆匆地回到含湘殿,進去之後便將手上提著的藥放到桌子上,款款行到離間。

    容卿聽到動靜放下手頭的書,目光挪到煙洛空著的手上:「菊花酒呢?宮中沒有嗎?」

    煙洛搖了搖頭,兩手交疊放在腹下,低聲道:「皇后娘娘請去一趟玉照宮。」

    容卿怔了怔:「你怎麼知道的?」

    「路上正好碰到娘娘的人過來通傳。」

    「可信嗎?」

    煙洛抬了抬眼:「縣主不必這麼緊張,娘娘的心腹奴婢都識得的。」

    「不是,」容卿搖搖頭,眼睛緊緊盯著她,「我是問你可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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