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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32:08 作者: 越十方
    他正要再湊近些,張成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側,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哦?沈愛卿還要獻禮?」李崇演聽了張成的話面露驚疑,扭頭看向下面,發現沈和光已經不在了,便興致勃勃地笑了笑,「朕倒要看看他葫蘆里賣得什麼藥。」

    說完,張成點了點頭,直起身子連拍三下掌,宴席中央正在跳舞的舞姬們便掩面退場了,眾臣見又要有新節目,也紛紛停住話音,往中間看去。

    最先響起的是一陣鼓聲,沉悶渾厚的鼓點一下一下敲擊在人們心上,顯得有幾絲神秘,樂風不似中原那般宛轉悠揚,緊接著,就有人踏著鼓點行來。舞者彎著腰,兩手覆在膝蓋上,扎著馬步一下一下向前走。

    為首的那個正是沈和光,他換了衣裝,頭髮也未樹冠,而是紮成了無數的辮子,袒胸露腹,隨著越發密集的鼓點,手舞足蹈地擺活起來,模樣甚是滑稽。

    李崇演一下就笑了:「哈哈哈,原來是呼卓延部的敬神舞!」

    一聽到敬神舞,容卿神色便由驚訝變為瞭然,她記得沈和光並非中原人,他原本是南域十三部其中的呼卓延王室之子,後來南域十三部被卓永璋帶兵統一,沈和光的母親改嫁給肅州刺史沈在先,從底層一步一步摸爬滾打走到今天的位置。而敬神舞,則是呼卓延部的人敬天是才會跳的,敬的是護佑部落的神明,今日他跳給李崇演,便是將他當

    做心中神明一樣看待,李崇演怎會不高興?

    這可比任何金銀珠寶都更得他青睞,坐到皇帝的那個位子,什麼壽禮沒見過,他最想得到的,是所有人的臣服,這才是高高在上的人最沉迷的東西。

    沈和光賣足了力氣,一曲跳完已是大汗淋漓,他跪在地上,呼吸尚不平穩,臉上滿是討好的笑意:「臣恭祝陛下福如東海壽比蒼松,亘古綿延,如阿薩蠻一般永生不息!」

    賀詞也說到了李崇演心坎里,他就希望自己能坐在這位子上的時間更長些。拍著手連說三聲好,他又賞賜了一大堆沈和光忠愛的金銀珠寶,心裡最後的疑慮也慢慢放下。容卿看著回到席位上的沈和光,想到四哥說的話,心裡越發覺得那個笑著的人實則有多可怕。

    而這樣披著羊皮人面獸心的臣子,在這裡有占有多少呢?

    容卿下意識去看低頭喝酒的李績,在觥籌交錯的宴席上,他周身像是有一道屏障似的,不曾融於人群,只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就連三哥也偶爾會迎合別人,唯有他沉默不言,誰也不理睬。

    她偷偷地望了他三眼,卻一次也沒有和他撞上目光,在人前時他總能把握最好的尺度,不逾越,不放縱,可以全然將她當做陌生人,而她呢?似乎總是有意無意地被他攪亂心緒。

    她以為李崇演的壽宴在沈和光帶來高潮之後就要這樣過去,而自己到最後也不能和四哥再有目光交匯的時候了,誰知道酒過三巡之後,旁邊的李崇演突然提起了一件事。

    「三郎和四郎都已封王,是時候出宮建府了,朕想來想去,皇兒們年已十九,府上卻沒有一個女主人,實在不該。」

    容卿一驚,僵著身子看了看李崇演,就見他接著道:「自古兒女婚事都由父母做主,皇兒們不好意思跟朕提,朕卻不能當做不知道,三郎四郎,你們心中可有中意人選?」

    他扭過頭看了看左邊跪坐的兩人,儼然已有要賜婚的意思,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這又是唱的哪出,一道道視線都聚集在那兩人處,李縝身為兄長,自然又是第一個回答。

    他站起身,兩手交疊至胸前,恭敬地彎下身:「兒臣……已心有所屬,只不過,父皇

    應是無法賜婚。」

    容卿睜大了眼睛,滿是疑惑地看著他,她倒是不知三哥什麼時候有意中人了,李崇演卻是皺了皺眉:「什麼人,朕都不能指給你?」

    「她……嫁人了。」李縝頓了頓,忽而抬起頭,視線有那麼一瞬落在了容卿身上,可是只有一瞬,太快了,快到沒人發覺,容卿自己也沒發覺。

    李績卻是皺了皺眉:「那你的意思?」

    「兒臣才領政事,擔心做不好會讓父皇失望,暫無心婚事,父皇還是多為四弟操心操心吧。」

    這就是不痛不癢地拒絕了陛下的美意,眾人非常清晰地能感覺到在那一刻,龍椅上的陛下有些不高興了,而這不高興里,不僅僅是被拒絕的不滿,還有一絲人們深究不得的東西。

    李崇演又看了看李績:「四郎呢?」

    李績這才站起身,容卿看過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裡莫名地緊張起來,手緊緊抓著衣袖,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忽然想起了青黛跟她說過的話。

    「兒臣沒有意中人,全憑父皇做主。」

    李績的聲音一出,容卿驟然鬆開了手,掌心的汗濕被風一吹,襲來震震涼意,她覺得那一刻,好像只有自己在糾結。

    四哥看起來雲淡風輕。

    「既如此,四郎覺得鴻臚寺卿的次女如何?」

    李崇演話一出,大家便仔細從腦中搜尋這女子的模樣,可是他們連鴻臚寺卿是誰都要深想想才能記起,更別說他的次女為誰了。大盛自孝靜帝朝開始就重六部,鴻臚寺一應職業大多歸到了禮部,到李崇演這裡,差不多就是個名存實亡的位子,擔任之人自然也不打眼,背後更別說什麼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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