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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32:08 作者: 越十方
李崇演卻忽然想起徐亥和容卿之間是有著那麼點仇恨的,便覺得避嫌不是避嫌,
而是她單純地不願看到徐亥,可在他認知里,卓家就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徐亥所做皆順應天理,並非做錯,容卿又有什麼立場恨他躲他呢?
頂上傳來低沉的聲音:「不用了。」
將來要成為他的皇后,心中若總是抓著那點恨意不肯放下,自己枕邊躺了這樣一個人,他哪敢安心?
因此那聲音便摻雜了微微不滿。
「讓徐亥進來吧。」
容卿聽到他那副語氣時便知他領會錯了自己的意思,但她也很想聽聽徐亥到底因何事求見,而且她總覺得,三哥心事重重的樣子一定跟此事有關,想著想著,門已經推開,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緊接著她聽到身後有人跪了下去,而後朝前面的人行禮。
李崇演喊了平身,一邊觀他臉色一邊問:「徐愛卿有什麼事這麼著急向朕稟報?」
徐亥抬身,上半身立得筆直,然而看到大殿中的其他三人後卻微微一怔,張了張口,神色猶豫。
「回陛下,的確是有一件十萬火急的事,只是……」
他的眼神飄到前面的李績和容卿身上,流連片刻又看向李崇演,意在說明現下不方便他說話。
可李崇演剛才叫人不用退下,現在再變卦,他的臉可沒處擱,因此輕抬下手,道:「這裡沒有外人,愛卿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不要拐彎抹角。」
徐亥聽著陛下的聲音不是很高興,也不敢再拖沓,忙高聲說道:「三河節度使沈和光在信都修築了一個威武城,想必陛下應該知道。」
李崇演確實知道此事,那威武城還是他准沈和光修築的。信都毗鄰燕州,從盛光帝開始,每代燕王就在那裡世襲罔替,無重要朝會不入京,差不多像是附屬小國一樣的存在了。但燕北又靠近塔羌兩個部落,為大盛抵禦了數次侵犯,李崇演一邊忌憚著,一邊又不願失去了燕王這個助力,那裡幾乎成了他一塊心病,卓家覆滅後,就剩這一件事讓他夜不能寐。
後來沈和光建議防患於未然,在信都修建威武城震懾燕王李承頊,燕王和卓家不同,卓家就在安陽,他眼皮子底下,不論是轄制降伏還是羅列罪名,他都能有把握速戰速決。可燕地不同,他若有心消滅燕王,那勢必
會挑起戰爭,是一段長線且不知盡頭的爭鬥,李崇演已步入晚年,不剩什麼精力再去折騰了。
所以對燕地只是防,而對卓家是滅。
他不知道徐亥為何跟他提到了威武城。
「朕知道,是燕地有什麼異動嗎?」李崇演問了一句。
「臣要說的不是燕地,而是三河節度使沈和光。」
李崇演微微一怔,本以為燕地那裡出現了什麼狀況,這是他目前最為害怕的事,可最後他的目的還是彈劾沈和光。
自他將清洗打散玉麟軍和軍巡營各兵統領的任務交給沈和光以來,徐亥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和沈和光對著幹,權利之間的爭奪他很熟悉,現在卓家失勢,沈和光又最受他寵愛,徐亥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書令,自然不能容忍這樣的存在。
李崇演心裡都清楚,因此聲音多了幾分不耐:「沈和光又怎麼了?」
徐亥道:「威武城表面上是加強邊防,實則是貯藏兵器與糧食,臣得到可靠消息,沈和光讓州縣進獻牛羊和馬匹,在河東、河北、河南三道大肆招兵,駐軍已由原來的三萬人變成十萬人,囤積的戰馬也有一萬五千匹!這幾年他廣招賢才,羅列了一應勇士在自己麾下,陛下,這根本不是要對付燕王,而是要對付陛下您啊!」
他說到最後,聲音已滿是急迫,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個響頭,想要表達自己的刻不容緩來讓李崇演重視。
李崇演聽見他這麼說,也確實有一瞬恍惚了,沈和光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這個人不僅為人處世圓滑周全,對他更是百依百順,他讓沈和光在大庭廣眾之下學狗叫,沈和光都能做得出來。
「確有此事?」李崇演將信將疑,無他,只是因為這話是從徐亥口中說出來,而徐亥最近又站在奪嫡漩渦的最中間,他幾乎下意識就把他和李縝綁在一起。
自古以來,登上皇位不過就兩種方式,一種名正言順由先皇親立的皇太子繼位,一種是名不正言不順,把皇帝老子趕下皇位,強勢坐上寶座。李崇演自然不怕第一個,他怕的就是第二個,因此多少年來都不敢給自己的幾個兒子太高的權利,眼下自己的三兒子和徐亥有著親密的關係,他幾乎下意識就想到第
二種可能,而這第二種可能里最大的阻礙,就是沈和光。
「這麼大的事,臣不敢欺瞞陛下,沈和光修築威武城心思不純,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屯兵,歹意昭然若揭,陛下如不趕在之前除去他,後果不堪設想!」徐亥又加了一劑猛藥,直接暗示沈和光有不軌之心,也說明了自己的意圖。
他想要李崇演除去沈和光。
李崇演微眯雙眼,只覺得腦袋頭疼欲裂,越想越覺得心中煩躁不安,思緒無法成型。
信徐亥,則殺沈和光,那麼他很有可能變成孤家寡人,到時候滿朝文武都聽信徐亥的,他豈不是被架空了權利?
不信徐亥,沈和光若真有異心,等到他真的起兵造反,他又會後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