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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32:08 作者: 越十方
「活著。」
——
大盛的孝昭仁皇后入葬赫陵,她住了一輩子的鳳翔宮像是不舍主人一樣,也隨之湮滅,李崇演將整個鳳翔宮封了起來,唯獨留下容卿住的閣安殿。
或許是出於心裡的愧疚,容卿如今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女,身後沒有可以倚仗的靠山,李崇演待她,卻比之前還要好。
每逢佳節諸道進貢獻禮,李崇演總不忘賜給她一份,把她當做個公主一樣養著,只是
她一直深居簡出,不受到皇帝召見,她不踏出閣安殿一步。每月十五十六兩天,照例是皇后侍寢的日子,李崇演的御駕都會到閣安殿來,同她閒聊一會兒。
看似是對皇后余情未了。
實則只是討自己一個心安罷了。
景仁二十二年端陽節,宴臣的大殿上,徐亥又進獻了一個傾城傾國的美人,當日美人便與皇帝燕寢,第二日被封了個充容,賀氏柳依成為繼蘭如玉之後最受寵的人。
後來容卿走過匆匆一瞥,總覺得賀充容與她的皇姑母有幾分相像。
徐亥果然還是懂陛下的心的。
而蘭如玉自從入了冷宮,就再沒受過李崇演的召見,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蘭子衍也受到牽連,在朝中頓受排擠,後來被貶到翰林院一個空閒的位子上,不參與政治中心的事。
徐亥也並不著急。
失去了作用的棋子,丟了也就丟了。
端陽節第二日夜裡,容卿在趴伏在案頭寫著什麼,屋裡燈光昏暗,燭芯過長,光亮不穩,她頭也不抬,口中喊青黛的名字。
聽見腳步聲,容卿以為是青黛,便道:「剪一下燭芯。」
一個黑影擋在住了光,站在她桌案前面,容卿手上動作一頓,慢慢抬起了頭。
李績就站在她面前。
容卿忙擱下筆,繞過桌案走上前來,伸出頭看了看外面:「四哥怎麼來了?別讓人看到。」
李績神色不變,鎮定自若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別人看到又怎麼樣?」
「今天太晚了。」
容卿看了看殿門,發現外面照常站著守門的宮人,就知道李績不是從正經的門過來的。
「有些事,就是要夜深人靜的時候說。」李績的聲音有些輕快,似乎遇見了什麼高興的事情,他拿起一旁的茶杯,自顧自地飲了一口。
茶涼了,他也不在意。
容卿走過去,好奇地看著他:「四哥要說什麼?」
李績輕啜一口涼茶,將杯子重新放回去,好像在故意勾起她的好奇心,不緊不慢地整了整袖口:「你一日未出閣安殿,竟連一點風聲也沒聽到嗎?」
容卿聽他真是高興的語氣,好像迫不及待要開屏的孔雀一樣,實在是鮮少看到他這副模樣,連平日裡的冰冷都瓦解了。
「什麼風聲?」
李績抬頭看過去:「今日父皇封我為景王了。」
第11章 、皇后第十一課。
容卿第一天到宮裡來的時候,怯怯糯糯地不敢說話,小手抓著皇姑母的裙角,躲在她身後,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別人,像是一隻窺伺著環境又害怕生人的小貓。
那是她和他第一次見面,那時候李績和卓閔君之間相處愉快,還不存在隔閡。
李績照例早晨去鳳翔宮給卓閔君請安,時年九歲,半大的孩子臉上稚氣未脫,卻端著皇子的架子,不容出現一絲差錯,兩手抻得筆直,躬身的弧度也剛剛好,給卓閔君行禮的時候,卻忽然看到她身後冒出個小腦袋瓜。
李績的動作就僵在半路上。
小腦袋瓜的主人和他的目光撞上後,又驚恐地猛然縮回去。
可是又耐不住好奇心,便這樣翻來覆去地偷看他,全然不知自己這副模樣都被人看到眼裡。
李績扯了扯嘴角,想要努力無視這個小丫頭,將自己那一套禮數行雲流水地做完。
「兒臣給母后請安——」
「跳跳!」
李績的請安被一聲驚叫打斷,躲在卓閔君身後的小身子伸出一隻手,臉害怕地往她身後縮,手卻指著他的頭頂,奶里奶氣的聲音讓他一怔,頭不自覺的微微揚起向上看去,同時心裡思考著「跳跳」到底是什麼。
可臉色還是沒有變化,他覺得自己不能讓一個小女孩給嚇住。
卓閔君也莫名其妙地頓了頓,隨著容卿的手指看過去,而後會心一笑,伸手在李績頭頂掃了一下,像是趕蟲子一般。
他頭上也的確掉下個東西——是個小螞蚱。
李績的臉色便有些撐不住了,耳朵邊染上一抹紅暈,眼神閃躲,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剛才來時他在草地上捉螞蚱來,小孩子抓抓螞蚱本沒什麼,但顯然與他一直營造的形象很不符。
可是「跳跳」又是給螞蚱起的什麼外號?
他這邊內心糾結,卓閔君卻根本沒把這個當回事,她拉出自己身後的孩子,笑著對他道:「這是本宮娘家的侄女,今後就在宮裡住下了,日後你們要好好相處,你是她四哥,平日裡多照顧她點,別讓她在宮中受苦。」
李績再去看她,瞧著模樣大小,只有三四歲。他這才
想起,前些日子汝陽王府的二夫人病逝了,眼下這個,應該就是那個幼年便喪父又喪母的卓容卿——他常聽母后提到的侄女。
容卿被卓閔君拉出來,又邁著小短腿兒顛顛跑回去,然後抱住身前人的大腿,可憐兮兮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