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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32:08 作者: 越十方
卓家鼎盛繁榮這麼多年,實則早已到了岌岌可危的時候,她在皇城裡生活了整整十個年頭,每日都能看到陛下李崇演那張道貌岸然的臉。
自古皇家最薄情,李崇演猶甚。
而這些,她那個天真的皇姑母卻未必能看破。
卓永璋病逝之後,皇姑母憂思成疾,也生了場病,如今在鳳翔宮中養病,連宮門都未踏出去一步,宮中的流言蜚語也沒有進入到她的耳朵里。
皇后娘娘身子骨一直不好,萬再受不得任何打擊,青黛明白容卿的意思,福了福身應了聲「是」,也知容卿是用心良苦。
明明才這般大小,卻已知為他人遮風擋雨了。
容卿緊了緊斗篷,繞過青黛往來時的路走:「回吧。」
雪後初晴,月亮如明鏡般高懸頭頂,容卿抬眼看了看,慢慢捏
緊了手中披風:「今日是十五嗎?」
青黛也隨她視線望去,「是,」又嘆了一句,「今兒月亮真圓呀。」
「祖父去了有兩個月了吧。」容卿卻忽然說了一句,她低下頭,周身刮過去一陣寒風,衣領的絨毛貼在下頷上,她縮著身子,兩手在肘間搓了搓。
「去年初春,祖父說要陪我放紙鳶,結果因為公務繁忙,他就給忘了,」容卿自顧自地說著,吸了一口涼氣,聲音有些飄忽不定,「沒成想,祖父到最後也未能兌現這個諾言。」
聽她的口氣像是在抱怨,青黛不知道說什麼好。汝陽王病來得急,說是在下朝之後出宮的時候,直接栽倒在台階上,病急攻心,之後便再未睜過眼。
汝陽王生前身體建康,並沒有什麼先兆。
自來這種意外都是無法預見的,越是突然,日後便越容易沉浸在這種悲傷里無法走出。
青黛猶豫不知如何應答的時候,容卿突然回頭:「改天,咱們去東苑放紙鳶吧?」
她一回頭,白皙的臉頰上被凍出的兩抹紅,顯得月光下的笑容充滿希冀,青黛下意識便點點頭。
改天,那定是美好的一天吧,青黛心裡想。
幾人回到鳳翔宮的時候,殿門正敞開著,內外燈火通明,以往這個時候,她皇姑母已經睡下了,容卿眉頭微皺,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提裙跑向了正殿。
門口立著的宮人福身行禮,容卿看了看裡面:「有人來嗎?」
宮人低頭應道:「是,清漪殿的蘭惠妃來過。」
「來過?」容卿皺緊了眉,「已經走了嗎?」
「是……」
容卿輕咋下舌,急忙踏進門檻,殿中輕紗漂浮,屋裡的熱乎氣都被寒風攪散了,她心中生了火氣,邊走邊道:「為什麼不關上殿門?」
她這一伸手撩簾,寢殿之內就傳來了聲音。
「是我讓她們不要關的。」
容卿一進去,就看到卓閔君只穿了一件單衣,批了一件外裳站在窗前,她病容慘白,倒是看向她的時候是在笑著。
「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她披散著頭髮,上了年歲的臉上細紋顯現,不再年輕,聲音溫和卻虛弱無力。
然而寵溺未減半分。
容卿看她臉色,心裡一緊,趕忙
走過去拉她手腕:「皇姑母去床上躺著吧,這裡冷。」
卓閔君微怔,片刻後摸了摸她頭頂:「姑母就是躺得難受,才在地上走動走動,不礙事的。」
見容卿還是一副認真堅定的模樣,她抬腳往床邊走:「好,卿兒說躺著,姑母就去躺著。」
她慢慢走到床邊坐下,在容卿一眨不眨地注視下脫鞋上床,蓋上被子,安安穩穩地躺好後,才看著她笑道:「這樣行了嗎?」
容卿努了努嘴,算是滿意了。
「你這是去哪了,怎么小臉凍得這麼紅?」卓閔君躺到床上後便發現了容卿的異常,只是沒看出她是哭過。
容卿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臉,沒有及時說話,卓閔君又看向她身後的青黛。
青黛趕緊答道:「縣主看到外面積雪新奇,吵著要堆雪人,奴婢怎麼勸也沒有用……」
聽見那聲音越來越小,大概是怕她責罰,卓閔君逐漸放下心來,失笑兩聲,有些無奈地看著容卿:「白日再出去多好,夜裡風大,別染上風寒才好——」說罷,她自己卻是咳嗽起來。
容卿急忙去拍打她後背,等咳嗽消歇,她才狀似不經意地提起蘭惠妃的事。
「我剛問紅櫻,聽說蘭惠妃來過?」
卓閔君的神色明顯一怔。
她斂了神情,慢慢躺下去,臉色已不如方才和暖:「只是來看看我的身子,沒一會兒就走了。」
但看她這副模樣,不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容卿還要再問,卻被卓閔君一下扣住手腕,她目光認真地看著她,眼中似是翻湧了萬般難明的情緒:「卿兒今年十三了吧。」
「嗯。」
容卿應了一聲,不知皇姑母要說什麼,心中卻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卓閔君拍了拍她的手。
「你原定,是要嫁給太子做妃子的,如今你年未及笄,卓家卻……」卓閔君說到此頓了一下,「總之,陛下或許不會再提這檔子事了。」
太子今年已有二十四,雖沒有正妃,側妃姬妾卻一個不少,容卿從沒有想過要嫁給太子,聞言便握住卓閔君的手:「皇姑母突然說這個做什麼?陛下不提也正好,我不想嫁給太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