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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一章 事後

2023-10-19 19:19:46 作者: 賣報小郎君
    萬妖國公主沒有追擊,九條尾巴裹住許七安,落在趙守面前。

    九條尾巴展開,在許七安身後輕柔的舞動,然後,九條狐狸尾巴,依次消散。

    「等一下,浮香在哪裡?」

    許七安在虛弱狀態中,強撐著問道。

    尾巴撫動,傳來柔媚勾人的女聲,嗤笑道:

    「小命快不保了,還惦記著女人,真是個多情種。」

    果然是個性格不太好的妖女,欠缺調教.........許七安聽懂了對方的嘲諷,皺了皺眉,眼見對方的狐狸尾巴一根根散去,追問道:

    「別人真心待我,我自真心待人。」

    這是一個海王的基本修養。

    「我把她許配給雄性族人了。」

    萬妖國公主笑吟吟的聲音傳來。

    汝彼母之尋亡呼?許七安瞬間瞪大眼睛!

    「逗你玩的。」

    萬妖國公主接下來的話,讓許七安平息了怒火,她說道:

    「浮香已經回到我的身邊,教坊司花魁的身份,於她而言,不過是一次普通不過的任務,也是她生命旅途中帶某一段。。」

    許七安點點頭,有氣無力的回覆:

    「那我便放心了。」

    儘管知道浮香是妖族暗子,死亡只是藉機脫身,但聽到她如今安好,許七安依舊鬆了口氣,這條魚暫時就讓她回歸大海了。

    將來找機會再收回魚塘里。

    萬妖國公主在最後一條狐狸尾巴消散前,笑吟吟道:

    「對了,浮香的肉身是當年我從死人堆里找出來的一具屍體,剛死不久,肉身還能用,便用回魂大法,將浮香魂魄植入其中。

    「那具身體雖與活人無異,但終究是屍體,用了幾年,便無法控制的衰敗、腐爛,浮香無奈之下,只能假死脫身。」

    許七安的表情驟然凝固,像是一幅靜止的畫。

    ...........

    「大郎,大郎.......」

    許二叔在旁等的焦慮,見狐尾散去,迫不及待的撲上來查看侄兒傷勢。

    許平志一張老臉遍布著悲傷、憤怒、擔憂和後怕,他僅僅握住侄兒的手,害怕一鬆開,侄兒就沒了。

    「怎麼傷口還沒癒合,三品不是號稱不死之軀?」

    許二叔查看一陣,急了。

    因為侄兒的傷勢並沒有好轉,兩次玉碎的傷口還在,九根封魔釘刺入他的血肉,腹部的傷口不停的流出濃稠的,猩紅的血。

    加之七竅流血,模樣可怕,他看起來隨時都會因傷勢過重死去。

    「他已瀕臨極限,急需救治。」

    趙守嘆息一聲,強忍著頭疼欲裂的痛楚,沉聲宣布:「止血。」

    那些猙獰可怕的傷口,慢慢停止往外滲血,但依舊沒有痊癒。

    在趙守看來,許七安此時沒死,恰是武夫生命力強大的體現。

    他在與貞德的死斗中消耗巨大,受傷不輕,尤其是那兩道玉石俱焚的傷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甚是可怕。

    而後被嵌入封魔釘,鎖住了氣機和氣血,讓他空有三品武夫的修為,卻難以發揮分毫。

    最後,他用儒家記錄的咒殺術,自殘為代價,讓白衣術士許平峰遭受氣運反噬。

    殺害大氣運之人的反噬。

    屬於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重重傷勢疊加,還能保住性命,不正是武夫生命力強大的體先嘛。

    「先回京城吧,眼下能救他的只有監正。」

    趙守看了眼遠處的大戰,以他的三品修為,也無法窺見一品菩薩和一品天命的交手,因為那裡被層層陣法籠罩。

    監正在斷女子菩薩的後路,他要斬菩薩。

    許平志把侄兒抱起,神色鬱郁的頷首。

    他已經想起來了,所有的事都想起來了,想起了當年風頭無兩,天縱奇才的大哥。

    想起了許家曾經飛黃騰達的場景。

    只是那一切都是過往雲煙了,京城年年有高官巨富倒台、抄家,在屏蔽天機的情況下,沒有人會記得二十年前輝煌一時的許家。

    ............

    深夜,御書房。

    燭光煌煌,明亮如晝。

    太子坐在屬於皇帝的大案後,心情五味雜陳,有感慨,有唏噓,有興奮,有激動,有忐忑..........正如普通人面對人生中僅此一次的嫁娶。

    太子知道,自己能不能順利登基,就看今晚。

    此時,諸公們還在偏殿候著,喝著熱茶,吃著糕點,等待著議事。

    皇帝被斬,群龍無首,太子自然而然站出來主持大局,這是理所應當之事,也是太子存在的意義。

    國不可一日無君,亦不可一日無儲君。

    儲君的作用在這個時候就凸顯出來,若是大奉沒有太子,這會兒,估計得亂。

    經過白日的安撫,京城各階層大體還算平靜,鬧的最凶的是平頭老百姓,他們群聚皇城門口、各處衙門,吵囔著要見許銀鑼。

    市井百姓懷疑許銀鑼被朝廷暗中捉拿,甚至擊殺。

    王首輔讓太子調動禁軍入城鎮壓,同時命令京官出面安撫,雙管齊下,才止住了可能發生的暴動。

    「殿下,首輔大人來了。」

    老太監跨過門檻,站在下方,低聲道。

    王首輔穿著緋袍,戴著官帽,步伐穩健的踏入御書房。

    相比於群臣的惶惶不安,王首輔臉色平靜,精氣神極好,整個人猶如脫胎換骨,一掃沉疴。

    「殿下!」

    王首輔作揖。

    「首輔大人,值此時刻,該如何是好?」

    太子俯視著王首輔。

    他知道,王首輔將是他登基的重要助力,也是他將來能依仗的人物,只需與王首輔達成「結盟」,他便能在短時間內壓住各黨,坐穩龍椅。

    而這並不難,因為王黨里,有許多太子黨成員。

    王首輔自身不站隊,那是因為以前有父皇壓著,首輔自然不能站隊。

    但其實,王首輔本身是太子黨,至少偏向自己,不然不會坐視王黨成員暗中投靠他。

    王首輔道:「殿下要做三件事:一,穩民心。二,穩軍心。三,穩朝堂。」

    太子身子微微前傾,微笑道:「首輔大人認為,當如何穩住這三者?」

    王首輔似是早已打好腹稿,有條不紊,徐徐道來:

    「殿下,許七安斬先帝於京城外,人盡皆知,此事無法隱瞞,強行掩蓋,只會讓民間怒火沸騰,再不信任朝廷。」

    現在,京城眾人又想起了許七安,想起了他才是斬殺皇帝的高人。

    太子嘆息一聲,這和他想的一樣。

    王貞文繼續道:

    「將先帝的所作所為,告知於眾,公布天下,斷大軍糧草,坑害賢臣,以致八萬將士命喪巫神教之手。其後,太子你得以人子名義,痛斥先帝,不准先帝的牌位置於太廟,屍骨不得入皇陵。

    「隨後,嘉獎許七安,官復原職,封爵,昭告天下。如此,民心和軍心可定。先帝的所作所為,固然會讓朝堂和皇室顏面大損,威望降低,但太子的行為,會讓天下百姓和有識之士叫好,他們會期待王朝在新君手中,開創出新氣象。」

    王貞文指的先帝,是元景帝。

    「此事不可!」

    太子大驚失色,心說你這是要我不當人子啊。

    先帝再怎樣倒行逆施,父子永遠是父子,別人能罵先帝,他這個兒子卻不能這樣做。

    哪怕占了道理,也會落一個不當人子的罵名。

    這個罵名或許不會在短期內出現,但史書上必然記載。

    歷朝歷代,兒子即使逼宮篡位,也得把老子好好的供著,囚於宮中。

    鞭老子的屍,縱觀古今,找不出一例,因為太犯忌諱,聰明人都不會這麼做。

    「太子想迅速積累聲望,贏得百姓的愛戴,給予百姓對新朝的信心,這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有殿下這樣的明君登基,再有許七安封爵,坐鎮朝堂,大局可定。」

    「此事不可。」太子仍是搖頭。

    王首輔點頭,說出第二套方案:

    「那便假稱陛下被巫神教以妖術控制,才做出這些倒行逆施之事,許銀鑼出手阻止了巫神教的陰謀。

    「大奉和巫神教的戰役剛剛結束,百姓們正因為八萬將士死在東北而憤怒,不會有人懷疑,正好藉此轉移矛盾,讓百姓的怒火轉移到巫神教頭上。

    「但對於許七安的作為,依舊要褒獎,這樣有利於挽回朝廷的形象。今日百姓群聚各處衙門、皇城門,就是正好的證明。」

    太子沉默許久,沒有反駁。

    見狀,王首輔繼續說道:

    「最後是穩住朝堂,諸公擔憂的,無非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句話,殿下多加拉攏便是。」

    「如何拉攏?」

    太子問道。

    拉攏並非口頭承諾,得給出實際的利益,因此,拉攏一批人,就必須要打壓另一批人。

    太子實際上是在問:打壓誰?

    王首輔淡淡道:

    「御史台右都御史袁雄和兵部侍郎秦元道,勾結巫神教,控制陛下,企圖顛覆大奉,罪不可赦。當誅九族。其餘同黨,一律抄家。

    「但太子初登大寶,需大赦天下,袁雄和秦元道斬首示眾,沒收家產,家中女眷充入教坊司,族人可免罪。

    「一眾同黨,視情節輕重,處以抄家、革職和斬首,家人可免除連坐。」

    處置的時間,處置的方式,都給出來了。

    太子思忖許久,緩緩點頭:「善!」

    說著,扭頭吩咐老太監:「通知諸公,入殿議事。」

    ............

    雲鹿書院。

    許平志滿臉疲憊的返回小院。

    因為他的突然離去,嬸嬸和女兒們又返回了書院等他。

    「老,老爺........」

    美艷豐腴的嬸嬸迎上來,臉色有些難看,低聲道:

    「我,我以前好像忘了很多東西。」

    比如,當年嬸嬸的父親,那位老秀才之所以把她嫁給許平志,不是因為她心性單純,不擅宅斗。

    而是因為許家當年是大富大貴的人家,許平志的兄長身居高位,手握權柄。

    老秀才仗著女兒美若天仙,不似人間俗物,這才將女兒嫁給許家二郎,也就是許平志。

    但是這些事,嬸嬸發現自己這些年,竟然忘記了.......

    另外,許平志的大哥,哪裡是什麼山海關戰役里的老卒,明明是朝堂諸公之一,權柄煊赫的大人物。

    許二叔看了妻子一眼,骨子裡透著疲憊,輕聲道:

    「忘記就忘記吧,忘記更好,有些東西,想起來只會傷人,有些人,想起來只會傷心。」

    嬸嬸張了張嘴,美艷精緻的臉蛋一片茫然,欲言又止。

    許玲月從屋子裡跑出來,二八少年墊著腳尖,不停的往後看,急切道:

    「我大哥呢,我大哥呢........」

    「他在司天監,現在很好。」

    許平志安慰了女兒一句,接著說道:「我想,我們大概不需要離京了。」

    ...........

    觀星樓,臥房裡。

    楚元縝麗娜李妙真恆遠大師,四人圍坐在方桌邊,默默喝著茶水。

    他們已經知道了許七安後來的遭遇,知道了許平峰的存在,以及他把兒子當做容器,如今打算殺子取氣運的事。

    許七安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他們。

    走到這一步,其實沒有隱瞞的必要了,貞德帝已經殺死,父子二人攤牌,一切都已浮出水面。

    攤牌了,我就是氣運之子。

    當然,許七安不會大肆宣傳此事,但告之最親密的夥伴完全沒有問題。

    「真難以置信啊,原來他的身世如此離奇,如此忐忑。」楚元縝喃喃道。

    「阿彌陀佛。」

    恆遠大師苦大仇深的表情:「父殺子,人間慘劇,許大人的身世令人唏噓。」

    李妙真臉色陰沉,握著茶杯,一句話也不說。

    她既同情又憐惜,同時夾雜著潑天的怒火。

    「虎毒尚且不食子,這個許平峰,老娘遲早刺死他!」

    天宗聖女的青春又回來了。

    「我們南疆有一個部落也是這樣,兒子成年之後,如果認為自己足夠強大,就可以挑戰父親。勝出,就能繼承父親的一切,包括生母。輸了,就得死。

    「而父親如果覺得哪個兒子對自己威脅大,也可以發起挑戰,堂堂正正殺死兒子,保障自己的地位和利益。」

    麗娜說道。

    那是一個父慈子孝的部落。

    楚元縝三個人都沒搭理她,南疆很多部落都處於茹毛飲血的蒙昧之中,什麼古怪的風俗都有。

    但這裡是大奉,有倫理綱常。

    許七安的身世,讓他們分外同情,並升起同仇敵愾之意。

    都不理我........麗娜鼓了鼓腮,有些不高興,正要說話,忽然捂住肚子,眉頭擰在一起:

    「好,好疼,好疼呀........

    「七,七絕蠱.........」

    ............

    月朗星稀。

    觀星樓的八卦台上,傳來陣陣咳嗽聲。

    寒風呼嘯,許七安裹著毯子,坐在案邊,手裡捧著一碗藥湯。

    鍾璃蹲在小爐前,替他熬藥,褚採薇專心致志的給他縫合傷口,塗抹止痛的藥膏。

    宋卿聽說至交好友重傷垂死,也表示要來幫忙。

    大可不必........許七安把他趕走。

    服下監正的丹藥,喝了幾碗藥湯,再有褚採薇給他強行縫合那些無法癒合的傷口,許七安終於回過一口氣,儘管病懨懨的,但傷勢確實在好轉。

    要換成是玉陽關時期的他,恐怕根本堅持不到監正返回,就已經撒手西去。

    不過,封魔釘還在他體內,沒有拔出來。

    釘子不拔出來,他的修為便連同神殊一起被封印。

    「那位叫「琉璃」的女子菩薩死了?」

    許七安看向那襲後腦勺對人的白衣。

    監正微微搖頭:「殺一品哪有這麼簡單,重創了她而已,至少兩年裡,她走不出西域了。」

    許七安深深吸了一口氣,笑呵呵道:「這位菩薩,似乎比薩倫阿古要弱一些。」

    他嗅到了褚採薇身上淡淡的處子幽香,還有濃濃的肉包子味。

    餓了.......

    「能成一品的,就不會弱,各有所長。一品之間的爭鬥,勝負取決於天時地利人和。大奉境內,能勝我的只有超品。不過,大奉國力衰弱至今,來兩個一品就能止住我了。」

    監正頓了頓,繼續道:「和薩倫阿古糾纏這麼就,純粹是不想禍及京城百姓。再就是,你和你爹得事,我不方便插手。」

    不方便?

    你徒弟特麼要背刺你,你還不方便?

    不等許七安開口問,監正就給出了解釋:

    「天命不能泄露天機,只能委婉的暗中布局,成敗天定。」

    監正的意思是,他利用天命的手段,洞悉了許平峰的謀劃,這相當於洞悉了天機,所以不能強行干預、或泄露天機.........而他出手打退女子菩薩,與泄露天機並無關係,純粹是擊潰外敵..........許七安露出恍然之色。

    他旋即問道:「您早知道那位女子菩薩會來?」

    監正抓起案上的酒杯,一飲而盡,滿足的吐了一口氣:

    「琉璃菩薩,擁有兩大菩薩果位,五色琉璃法相和行者法相,後者能朝游西域暮靖山。」

    所以?許七安沒懂監正的意思。

    監正笑了笑,道:「接下來,我要與你說兩件事,這非常重要。」

    許七安正襟危坐,臉色嚴肅的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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