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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26:20 作者: 蜀客
刀風翻湧,不依不饒地追隨而至,對方出手極為兇狠,頭頂的雨幕都被強悍的氣浪隔斷了。
雁初雖驚不亂,邊閃避邊凝神戒備,同時縴手扣上腰間,那裡藏著柄無人見過的奇刀。
但凡刺客,出手通常都是走狠辣的路子,以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任務,而這些人雖是偷襲,所用招式卻極正宗,打法更加光明磊落,難道……
雁初心頭微動,迅速縮回手。
不出所料,對方個個高手,掌力幻化玄光,加緊攻勢,仍遲遲未能傷她性命。
饒是如此,雁初也已經難以招架,很快腿上就受了傷,被迫跌坐在地。就在火光迎面撲來之際,斜刺里忽然飛出另一柄刀,兩刀相撞,刺客低哼,料是虎口已被震傷,緊接著一道身影擋在了雁初面前。
雁初如獲救星,抓住那紫袍下擺:「定王。」
原來蕭齊及時趕到,見情勢危急,他便隨手拔出身邊侍衛的刀擲出,恰好救了她一命。
刺客們見勢不妙,快速而有序地撤走,蕭齊示意侍衛追殺,然後回身看雁初。
視線碰撞,雁初仿佛意識到什麼,連忙鬆開手,別過臉坐在地上喘息,疼得直皺眉,濕透的衣裳緊緊貼在身上,小腿傷口血水雨水混合流個不止,形狀頗為狼狽。
眸中閃過一絲後悔之色,蕭齊想也不想便俯□,從自己的衣襟上撕了塊布替她扎住傷處,然後脫了外袍裹住她,抱起就走。
雨里長街分外沉寂,步伐快而平穩,映著遠處不甚明亮的燈光,俊臉上有雨水不停滑落,剛毅的輪廓變得柔和許多。
關切依舊令人心醉吧,可惜知道真相後,就剩不了多少感動了。
雁初臉色蒼白伏在他懷裡,無力地問:「定王怎會出來?」
許久,蕭齊才開口道:「夕落有舊疾,每逢這種天氣都會心疼,連出門也不能。」
「所以你見天氣變了,就出來尋找?」雁初勉強笑,「我不但沒有心疼病,還能打,現在你該相信了吧。」
說不像,逞強的個性仍然相似,蕭齊低眸看她一眼,道:「焰國習武的女人不多。」
雁初道:「王妃不就是一個?」
蕭齊將她裹緊了些,輕聲道:「論武功,論性格,你遠不及她,惟獨生了張利嘴。」
雁初道:「人死了,記得的總是好處。」
說話的工夫,定王府大門已近在眼前,蕭齊一面命人去請名醫,一面抱著她往後園走,剛到園門口,迎面遇見了琉羽。自從住進王府,兩個女人就沒大見面說話,陡然撞見這情形,琉羽臉色有點變了。
蕭齊隨口吩咐:「她受傷了,你先回房。」
頭一次被忽略,琉羽不滿地盯著雁初,可巧對面那雙鳳眸也正看著她,裡面泛起深深的笑意。
酷似越夕落的女人,心安理得地躺在蕭齊懷裡,還有意無意地側過臉,找到一個安全的角度,慢慢地朝她張開嘴,仿佛一條吐著信的美女蛇,纏在她最愛的男人身上,向她示威。
琉羽冷笑。
她從不擔心這些自以為是的女人,只要這女人當著蕭齊的面開口,就輸定了。
然而,那美女蛇並沒有如預料中那樣出言諷刺,或者說,她根本沒有出聲,只是保持著那個口型而已,清晰的口型,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的一個字。
瞬間,琉羽握緊袖中手,驚恐失聲:「越夕落!」
見她當眾直呼越夕落之名,蕭齊皺眉提醒:「羽兒!」
「是你,」琉羽仍是步步後退,盯著雁初顫聲道,「你就是她,你……沒死!」
「夫人又認錯人了,」雁初很自然地側臉打量她,似是不解,「難道夫人不希望王妃回來?」
「女人總是敬怕鬼神,」蕭齊半是解釋半是責備,「琉羽,先回房!」
直呼「琉羽」,已有警告意味,琉羽驀然醒悟,驚疑地打量雁初,想要確認剛才所見是真是假,然而那美麗熟悉的臉上神色已是平靜無波,再也看不出什麼了。
蕭齊將雁初交到兩個僕婦手裡,吩咐先送她回楓園等候大夫,待人離開後,他才遣退所有丫鬟,轉身問琉羽:「怎麼回事?」
琉羽別過臉:「或許……是我看錯了,我以為她是越夕落。」
蕭齊道:「委屈你的不是夕落,是我,她之前並不知道你的存在,對不住她的是我們,如今人已經不在,你為何還那麼恨她?」
琉羽聞言激動起來:「是我嫉妒,那又怎樣!這麼多年,我只能在背地裡跟你私會,偷情!我成了什麼?這都是她害的!她死就死了,地位卻還在我之上,還能讓你惦記,我受夠了!」
「羽兒,你冷靜些!」蕭齊拉住她的手,「她叫雁初,不是夕落。」
琉羽摔手道:「那你為什麼這樣在乎?一個舞女受傷,用得著你抱?」
蕭齊放開她:「我讓你這麼不放心?」
「我……」琉羽漸漸冷靜下來,低頭拭淚,「我只是怕她回來,要趕我走。」
修長手指替她拭去淚水,蕭齊擁她入懷:「傻話,你是由陛下賜婚嫁與我的,雲澤琉羽,誰能趕你走。」
「真的?」琉羽仰臉望著他,「不論發生什麼,你都不會趕我走?」
女人無助的缺乏安全感的模樣最令男人心軟,更何況她為他付出太多,需要他的安撫。蕭齊移開視線,點頭道:「放心,一切有我。」
琉羽這才展露笑顏,雙臂勾住他的頸。
蕭齊抬眉,低頭吻了下那嬌艷紅唇,打橫抱起她朝房間走去。
楓園,漆黑雨夜中亮著一點燈火。送走大夫,兩名丫鬟給傷口上過藥,紅葉又端著一碗藥汁送到床前,輕喚:「姑娘,該吃藥了。」
雁初睜開眼:「你倒很盡心。」
紅葉道:「我是跟著王妃來這府里的,如今看到姑娘,就像看到了王妃。」
見她眼圈發紅,雁初笑道:「我怕是比王妃難伺候多了。」
「怎麼會,姑娘方才還為王妃冒犯夫人,我都聽說了,」紅葉低聲道,「以後姑娘別一個人出門了,幸好今日王上及時趕到……」
窗外夜雨打池塘,楓園越發寂寞淒涼。
雁初閉了眼睛聽雨。
沒有他趕到,她也不會出什麼事,那些「刺客」的目的,不過是想見到越家刀法而已,一場簡單的試探。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文雲渚 同學的長評由於昨天忙,沒能趕著更新,望大家原諒下:)做了點小修改,以免被說偽更,增加一點內容作補償
西聆鳳歧
且說雁初靜心養傷,數日未出楓園,轉眼進了四月,焰皇照例宴群臣,裡頭皇后娘娘也特意設了賞花會,眾王妃夫人們都按品盛妝入宮。大清早,定王府眾人就隨蕭齊坐車進宮朝見。
宴席設在御花園,內外用步障帷幕隔開,當前正是百花怒放的季節,艷陽高照,繽紛的花叢中,暖氣與香氣混合浮動,薰風醉人,往來的女官們花枝招展,放眼望去,奼紫嫣紅一片。
習慣了清靜,雁初本不欲來這種場合的,好在她如今的身份不用應酬,此刻遠遠地避了眾人,坐在花蔭下抱怨紅葉:「死丫頭,你倒是說說有什麼好看,連我的傷都不顧了。」
「姑娘底子好,傷口這麼快就癒合了,」紅葉邊蹲□替她揉腿,邊笑道,「這次有位難得現身的貴客,姑娘沒見她們都想來呢!」
雁初問:「什麼稀罕客?」
紅葉道:「永恆之間的西聆君。」
雁初愣住。
西聆,這個五靈界最尊貴的姓氏,代表的從來只是一個人,他的歷史就是一個輝煌時代的見證,傳奇的故事,正如永恆之間這個名字,已在五靈界流傳數百萬年,經久不衰。
雁初回過神道:「西聆君竟會來焰國?」
「千真萬確!」紅葉笑嘻嘻道,「姑娘怕吵,就在這兒等我,我先過去看看他到了沒有,再來叫姑娘。」
她一走,雁初更加無聊,歇了片刻,雁初索性起身順著小逕往前走,漫無目的在園中遊蕩。
不知不覺行至僻靜處,前面池塘邊有人影。
發現是一男一女,雁初暗暗吃驚,連忙閃入柳樹後,借枝葉隱蔽身形,再定睛細看,只見其中一人身著墨邊朱袍,體貌風流,正是南王文朱成錦,而站在他面前的那名女子,生得極為端麗秀雅,單服飾就清清楚楚表明了她的身份,竟是位地位不低的宮妃。
只聽南王開口道:「出來這麼久,我該回去了,否則皇兄恐怕會起疑。」
丹妃「嗯」了聲。
南王低低地嘆息,道:「此番回京我不知道能留多久,丹霞,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丹妃道:「陛下對你我之事似已有所察覺,我怕他會……你還是少進宮來吧。」
「我明白,」南王道,「今日見面是想知道你安好與否,快要開宴了,你先回去吧。」
丹妃含淚點頭,轉身順著小路去了。
見南王留在原地沒有離開的意思,雁初知道被他發現,不慌不忙從樹後走出來作禮。
南王道:「偷聽到什麼了?」
雁初笑道:「殿下與宮妃有私情,罪名不小。」
南王道:「你膽子更不小。」
雁初望著丹妃離去的方向,道:「殿下作得好精彩的戲,連雁初都險些被騙過,何況別人。」
南王聞言轉身面對著她,道:「本王開始後悔將你送人了。」
雁初道:「殿下最捨得的就是女人,怎會後悔。」
「你這是在怨怪本王?」南王忽然拉住她,暗中遞了個眼色,「聽說蕭齊冷落你?」
雁初立即會意,迅速將臉一沉,摔手要走:「與殿下何干!」
南王將她強行帶回懷中。
「讓陛下誤以為握了張底牌,就是他輕敵的開始,連我都要佩服殿下了,」雁初邊掙扎邊低聲道,「可惜那位娘娘一片痴心被殿下利用,女人總是這麼傻。」
「皇兄多疑,難得讓他以為掌握了我的弱點,」南王俯下臉,借曖昧的距離掩飾口型動作,「凡事謹慎,你現在的處境,本王想幫也幫不了。」
「殿下這麼在乎我?」
「本王在乎,蕭齊究竟有沒有碰過你?」
雁初收了玩笑:「我在定王府,殿下管不了,但外面的事……」
「如有需要,盡可開口,」南王道,「你可以完全相信本王。」
「我相信,殿下很在乎越軍,」雁初說完忽然大力推開他,冷冷道,「殿下既已將我送人,又何必如此?」
「此事都怪蕭齊,」南王配合地道,「他先前一口咬定你是他的髮妻,本王若再強行要你,便是奪他的妻子,眼下本王不想跟他鬧得魚死網破,實是無奈,原想送你進宮伺候皇兄享受榮華富貴,誰知道皇兄又將你賞給了他。」見雁初不理,他含笑安慰道:「既然蕭齊對你沒興趣,待有機會我再將你要回來便是。」
「誰說他對我沒興趣!」雁初惱羞成怒,轉身就走。
南王抿嘴,跟上去。
花叢後,兩個人緩步踱出來。
焰皇瞟了蕭齊一眼,道:「朕這個王弟對付女人很有些手段,你再不看牢些,只怕這女人就要心甘情願替他賣命了。」
蕭齊看著二人去的方向,沒有說話。
「王弟送她回你身邊必有目的,」焰皇眸中有了狠色,「你想證實她的身份,但這或許也正是王弟所願,她有了那個身份就可以取信越軍,要是被王弟利用……不用朕提醒你怎麼做吧?」
蕭齊收回視線道:「陛下放心,臣不會讓她在外生事。」
焰皇道:「就算她真是你的妻子,拋棄王妃身份,已是生了異心,畢竟越將軍父子之死……留下她始終是個變數。」
蕭齊道:「臣明白。」
焰皇點頭:「走吧。」
南王徑直繞過步障到外面去了,雁初順原路回到先前的地方等紅葉。
一個女人若僅僅憑藉容貌就自稱是已死多年的王妃,越軍舊部將領們絕不會輕易相信,這女人仗著蕭齊的縱容無法無天,他們或許還會氣憤,但如果蕭齊殺了一個疑似王妃的失憶的女人,南王絕不會吝惜多製造點謠言給他們聽,蕭齊暫時應該不會對自己做什麼。
南王說的沒錯,眼下處境的確不利於自己,越往前走就越接近危險,必須步步謹慎。
雁初剛整理完思緒,紅葉就匆匆走來,滿臉興奮地拉起她:「姑娘,快過去吧!」
永恆之主到來,焰皇估計是為了滿足女人們的好奇心,特意將一處步障設得低了許多,此刻所有人全聚在那邊,妃嬪夫人們顧及身份,都矜持地站在遠處觀望,那些公主王女與宮娥們則擠在前面。
五靈界玄術盛行,道門獨尊,永恆之間是最有名的一個,長生,自古多少人的夢想,作為五靈界最神秘最強大的存在,永恆之間不入輪迴,無壽命限制,已經令世人尊崇。
雁初曾經身在永恆之間多年,與那位名震五靈界的主人卻從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謀面,此刻不免也懷了些好奇,跟著紅葉近前幾步往外看,只見外面席中多是朝中大臣,諸王按次序而坐,南王在第六位,最上頭是焰皇,焰皇旁邊還特設了個空位。
氣氛不知何時失了愉悅,變得莊重。
終於,侍者上來報出那個名號,現場沉寂下來,所有人都抬眸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