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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26:07 作者: 傑尼傑尼龜
喉間一股擋不住的腥甜傾瀉而出,落在地上開出扎眼的紅梅。
「公子,您彆氣,七娘知錯了。」
七娘把賀樓伏城安置在主臥,自己睡在隔間。
一聽到賀樓伏城半夜有什麼動靜,七娘便放心不下,總要起來看看。
賀樓伏城仰面朝天地躺在炕上,毫無血色的面孔兩眼無神地看著頭頂的檐瓦。
公子是愛乾淨,七娘給他用的都是新的被褥,禮數也全按在賀樓府的規矩伺候他。
屋子是新的,東西是新的,心卻朽爛不堪。
七娘將自己的銀錢一部分都藏到了這裡來,自己沒花上,全都給賀樓伏城拿來看病用了。
黃先生體恤他們主僕兩個,不收診金,可光是藥錢就快掏空七娘了。
一碗接一碗的藥喝下去,賀樓伏城才有了起色。
皇帝的兩把火越燒越旺。
只要是胡人的東西,便可以搶,可以拿。
只要是漢人便高人一等。
七娘更是請不來黃老,如若被人發現他給賀樓伏城醫治,醫館也開不下去。
就著之前的藥吃著,賀樓伏城的身子也好得慢,但總歸有起色。
閒時七娘便做些針線活,或是賣給繡坊,或是讓賣貨郎收走。
人世無常,賀樓伏城養了她十幾年,現在反倒成了七娘在養著他。
雖然他落魄了,可是七娘還是和以前一樣伺候他。
更甚者,比以前熱絡了許多。
賀樓伏城不是賀樓家的小公子,七娘也不是賀樓家的下人。
賀樓伏城覺著他和七娘親近了不少。
或許沒有賀樓府才是更好的。
可是每每見到七娘坐在院子裡縫縫補補,手上的活做個不停,賀樓伏城心裡就像被剜了一塊。
他雖然沒有以前有錢了,但是城外的莊子上還有一部分,足夠他和七娘揮霍一輩子。
「公子,我今個兒又賣完了。」七娘笑嘻嘻地說道。
他的七娘很能幹,只可惜一直被束在了高牆大院中。
「對了,公子。」七娘將今日賣完的錢交予他,道:「我聽人說,賀樓府被燒了。」
賀樓府建的奢華,朝廷收了去做個賞賜也是好的,沒必要燒了它。
原是被趕到街上的二夫人,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溜進去的,將東西兩院燒成一片焦土。
二夫人沒有跑,一個人坐在正堂上,坐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椅子上,和賀樓府一起葬在火里。
七娘回想起二夫人的時候,只記得她是個美艷的婦人。
賀樓伏城聽完後,顧著擺弄著手裡的幾碎銀兩,這點銀子還不夠他當年打賞。
「由她去吧。」賀樓伏城抬頭望了一眼四四方方的天,靜默了許久道。
「公子。」七娘從身後掏出一支糖畫的牽牛花,低著頭道:「送給您。」
「怎麼想起送這個給我了?」賀樓伏城訝然道。
似乎賀樓府被燒了已經是陳年舊事了。
「之前看您在糖畫面前站了很久,想著您該喜歡這東西。」
之前,那該得多久之前的事。
賀樓伏城想了許久,才記起多年前他曾帶著七娘出過賀樓府,在一個賣糖人的面前站了許久。
糖漿畫的牽牛花,用牙輕輕一咬就脆了。
「七娘不嘗嘗嗎?」賀樓伏城貼近了她,問道。
「不吃不吃。」七娘看了一眼,說道。
她雖然不喜歡吃甜的,可一路上這麥芽糖香氣跟個妖精似的勾著她的魂。
薄脆的糖片一個不留神就碎了,她還得小心翼翼地護著。
「公子吃吧,我把廚房裡的米淘一下,晚上吃飯。」
公子已經許久未吃過飯,尋常都是喝碗稀粥草草了事。
以前錦衣玉食,現在跟著她吃粗茶淡飯。
七娘總覺得心裡有愧,賀樓伏城什麼都給她最好的,可是輪到她的時候,卻什麼也給不了。
賀樓伏城不愛出去,七娘以為他還在為過去神傷。
日子一天天過下去,和以前也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被關著的人成了賀樓伏城。
七娘還給他賣了墨水筆紙,讓他有個消遣的玩意。
賀樓伏城心血來潮給她畫了一幅象,像個孩子邀功似的,拿到七娘面前得瑟。
胡同巷子裡來了戶人家,出手闊綽,將整間院子買了下來。
大夥都好奇是誰家搬進來,先前沒有人,還以為是皇城裡大戶人家養的外室。
後來進進出出的是一個相貌無奇的女人,身上也總是穿這粗布衣裳,鄰裡間膽子也就大起來。
出入打個招呼,關係自然就熟絡。
賀樓伏城對這種關係嗤之以鼻,還讓七娘少些交際。
一個個長舌婦,尖嘴猴腮,跟七娘打招呼的時候,眼睛總是往院子裡瞟,跟做賊似的。
什麼是關係?
都是建立在銀子和女人身上,兩雙虧欠,各自有把柄,這樣才叫關係。
七娘做了幾碟小菜,還給他們送過去,賀樓伏城只覺得浪費。
不如炫他肚子裡。
七娘拉著他說些閒言瑣事,家長里短,賀樓伏城都照盤聽進去,還能一字不落地背出來。
「七娘。」
門外傳來幾下敲門聲,喊著七娘的名字。
賀樓伏城前一刻還嘻嘻笑笑,趁著七娘應道的間隙,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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