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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26:07 作者: 傑尼傑尼龜
    「七娘寫得真好。」男人夸著她,接過七娘手裡的筆,停在了離紙半分的距離,臉上的笑容一頓,問道,「七娘姓什麼呀?」

    崔齡總是七娘七娘地叫著,男人不知道還不知道她姓什麼。

    崔齡手裡的動作一頓,繡針扎在繡棚上,露出針尖,嫣紅的指腹摩挲著針尖,毛毛咧咧的刮感,撓著她的心。

    「七娘沒有姓。」崔齡目視前方,看著門口說道。

    七娘是乳名,那個起名的人還沒回來,也許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那七娘跟我姓如何?」

    七娘直勾勾地盯著紙上橫豎撇捺,男人指著那個字念道:「這個字念林。」

    「七娘喜不喜歡這個字啊。」

    七娘看著他的眼睛,搖了搖頭。

    「夜深了,林公子還是回去吧。」崔齡放下繡棚,冷冷地說道。

    林公子就這麼被趕了出去。

    崔齡抱著七娘,小聲地啜泣起來,她不懂娘為什麼哭。沾了墨的手擦乾了崔齡臉上的淚水,說道:「娘,不要哭了。」

    崔齡強忍著眼淚,抱得更緊了,正對著桌子上的銅鏡。昏暗的燭光下,印出她臉上兩道黑溜溜的手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只要娘高興,誰是我的爹,我不在乎。」七娘並不在意姓什麼,只要能讓娘不掉眼淚。

    「有七娘,娘就高興。」

    崔齡不為自己打算也得為七娘打算起來,七娘越長越大,十二三歲起張嬸指不定給七娘說親去了。這世道家裡沒個男人確實不行,只是那位林公子實非良人。

    隔天,七娘去送東西,回來的時候攤子已經被踢翻在地,一群地痞流氓不說分由地砸了攤子,將崔齡推到地上,伸手便要去扯她的衣服。

    七娘沖了上去,瘦小的身體壓上渾身的力氣,也撼不動為首的男人,還像個雞崽一樣被人提起來。

    「一個破鞋,帶著個拖油瓶,人家是給你臉。」

    滿嘴黃牙直往崔齡身上吐著唾沫,七娘掙紮起來,男人轉頭便給了她一巴掌。

    蠟黃的臉上浮起了罕見的血色。

    「馬驚了!馬驚了!」

    「快閃開!」遠處的男人撒開手裡的韁繩,身子穩穩噹噹地坐在馬上,臉上見不著一點慌亂的神色。

    兇猛的烈馬正踏著撒歡的馬蹄狂奔而來,這一腳下去,可得躺上十天半個月啊。眾人頓時嚇作鳥獸散去,崔齡拉過七娘,將她護在懷裡。

    紅棕的烈馬仰天長鳴了一聲,前腳停在空中,重重地砸在地上,揚起一路的塵土。

    「你們沒事吧?」

    七娘緩緩睜開眼睛,從崔齡的懷裡露出一雙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

    這人穿的好生奇怪。

    紅色的石頭不規則地掛在脖子上,身上披著動物的毛,這裡一塊顏色,那裡一塊顏色,毛絨絨的讓人止不住想去摸。

    崔齡從方才的混亂中緩過神來,拉著七娘跪了下去,說道:「多謝公子相救。」

    「你真漂亮!」男人下了馬,唐突地說道。

    崔齡嚇了一跳,向後撤了一步,說道:「公子謬讚了。」

    「公子?」男人哈哈地笑個不停,說道:「怕不是蠻子吧?」

    「起來吧。」男人扶起她們,掌心被韁繩勒出了一道血痕,沁出的血跡沾到了崔齡的衣袖。

    崔齡從袖子裡拿出一條帕子,包在傷口處,打了個結,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七娘知道那條帕子是她娘繡了三個月的鴛鴦戲水。

    「多謝娘子。」男人收回了手,說道。

    那位林公子看著一表人才,其實不過是個遊方的伶人,識得幾個戲文。氣不過那夜被崔齡拂了面子,找了伙三教九流的人過來給她個教訓。

    從那以後,崔齡沒有在外面支起攤子,寡母遭此橫禍,街坊鄰里嘆息她遇人不淑,把罪都擔在張嬸的頭上。家裡缺點縫縫補補的活也願意可憐可憐她們,七娘的活跟著多了起來,每日往外送的衣服繡品背在身上,足足高了半個頭。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們就等著瞧!」張嬸朝門口潑了盆水,嘴裡咒罵道。

    男人叫塔爾齊,是個馬夫,被城裡的鮮卑人請過來馴馬,販馬養馬只要跟馬沾邊的他都干,隔三岔五的就過來。

    為了不給崔齡添閒言碎語,來的時候或是翻牆,或是從屋頂上跳下來,總之就是不走正門。

    「七娘,我要從正門把你娘接回家,好不好。」塔爾齊俯下身子,問道。

    七娘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這個叫塔爾齊的男人大多數時間都是笑嘻嘻的模樣,好像從來不會生氣。即使她娘把他關在門外一夜,他也能在外面等一夜,只是為了她娘一打開門第一眼見到的人就是他。

    一見鍾情,崔齡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了,對他這個答案一點都不合心意。

    塔爾齊很懂馬,但不懂做生意。賺了錢便花,以前花在馬身上,現在全花在了崔齡身上,崔齡看著他花錢如流水,雖然不是自己的錢,但過慣了苦日子的人,見著心疼得要命。

    塔爾齊也不送東西了,賣了馬拿了工錢,銀子全交給崔齡,可是依舊不走正門。

    日子久了,大家也察覺到了男人。

    張嬸對著巷子喊道:「裝什麼貞潔烈女,偷漢子的本事可見長。」

    男人不懂漢人的規矩,媒妁之言不如一見鍾情來的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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