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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26:07 作者: 傑尼傑尼龜
    七娘也跟著有些欣喜,這是她半月以來最開心的時候。

    魏人操著一口鮮卑語,時不時往這邊吐了幾口吐沫,手裡握著鐵矛把他們都趕進了牢房。

    牢房裡黑壓壓地關著十幾個人,聽見響聲猛的抬起灰黑的眸子,眼底里都透著恐懼。

    「公子,你坐。」七娘理了理地上的雜草,說道。

    曬不乾的稻草含著去年的雪水,能找到一個屁股著地的地方就很不錯了。七娘做夢都沒想到她有一天能跟程家小公子坐在一張草蓆上,況且這一遭無論生死,他們也算是共患難的人了。

    七娘手裡還攥著自己的那包幹糧,看起來就像一個破布兜,程誨看了幾眼問出了聲,道:「這是……」

    「這個,這個是……」七娘不好意思地背過手去,「這個是些乾糧。」

    一聽到「乾糧」這兩個字,牢里響起了窸窸窣窣地動靜。

    「姑娘姑娘,我有錢,跟你買些。」一個老頭嘶啞著聲,比劃著名手勢,露出一顆金牙。

    「這……」七娘面露難色,不是她不給,這裡面的東西,拿出來都嫌寒摻,別說是用錢買了。

    一牢里的人多則三五天沒吃過一頓飯,獄卒記起來就給他們送飯,不記得了門口的水都能大動干戈,引起不小的騷動,更不用說七娘手裡攥著的那袋乾糧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小姑娘,我是城東賣金銀首飾的東家……」

    「小姑娘,我是裁縫鋪的,看你身上的裝扮是許家的吧,我跟你們家主人……」

    牢里的人為力七娘手裡的那袋乾糧七嘴八舌地吵了起來,聒噪的吵鬧聲擾了獄卒的美夢,刀鞘抵著石欄不耐煩地敲了敲。

    吵鬧的人群即刻安靜了下來,一個個縮成了鵪鶉,那獄卒打了個哈欠眼角瞟到了什麼一樣,從人堆里撈了個人出來。

    年紀不大,十二三歲的男孩。

    孔武有力的胳膊像拎雞崽一樣提溜起人來,上下打量了一番,滿意地丟了出去,留下滿牢里的羨慕。

    「鮮卑人好吃人肉,稱敵人俘虜為兩腳羊,老瘦男子謂之饒把火,婦人少艾者謂之不羨羊,小兒謂之和骨爛。那少年不是被當成了兩腳羊烹煮了,就是去做南風巷裡的勾當。」程誨的話輕飄飄,說的也含蓄,讀過幾本書的人不敢噤聲。

    那些起了心思想搶乾糧的人瞬間打消了念頭,若是他說的真,這裡的人跟豬羊沒什麼差別,越是盤條順亮越早下油鍋。

    七娘不知兩腳羊是什麼,她只見過四腳羊。

    「公子,你說我們會死嗎?」七娘手裡支起一根稻草,在地上畫著圈。

    說道「死」,七娘心裡仿佛被割草的鐮刀劃了一口子。

    死了,意味著再也見不到了。

    「不知道。」程誨仰起頭,牢里只有一個窗,仿佛連老天爺都垂憐他,日頭最好的光,都打在他的臉上,「很多人都被抓起來,就算是吃也吃不完,況且皇城有他們吃不完的糧食。」

    除非有人想打打牙祭。

    方才程誨那麼說,也只是想嚇退那些蠢蠢欲動的人。

    七娘點了點頭,好像被他的話說服了一樣,慢慢抬起頭悄悄地看了看程誨,總覺得的程誨處亂不驚的模樣,是她修為幾輩子都做不到的。

    她把這一切都歸功於讀書,而且讀了很多書,等她能活著出去她也弄兩本書來看看。

    七娘安靜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他幾句,「公子,你怎麼也進來了。」

    「得罪人了唄。」牆角嘴碎的人補了一句。

    剛才搶乾糧的時候,皇城裡有名有姓的都爭著搶著說,明白人都能猜個七七八八了。

    南唐幾年前曾經颳起過一陣歧視異族的風,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少不了插進一腳。

    況且程誨是前朝的官,活命的機會還不如他們。

    程誨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

    父親捨不得在皇城的百年基業,大哥二哥都已成家,程誨主動請纓留了下來,牢里的人凶多吉少,也只有他還能端坐在草蓆上閉目養神。

    程誨沒再說話,七娘也不好意思失了禮數,拿著稻草杆子在地上筆畫起來。

    一,二,三,四,五,六……

    每當她心煩意亂,不知道該幹些什麼的時候,七娘便開始數數。好在她會數數,老夫人不高興便會打罵下人,無論是聽的還是被打的那個,七娘都在心裡數著數。

    「姑娘在幹什麼。」人群中有人問起來。

    七娘如實回答道:「在數數。」

    「你會數數啊,我那頭還缺個帳房夥計,你過去當個帳房丫頭也行。」

    「死老頭,差個帳房小妾差不多,姑娘別聽他的。」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獄卒扣著耳朵,嘴裡啐了一聲,打開了牢門,把牢里的人都趕了出來。

    「這是要把我們拉去刑場嗎?」

    這些人抓進來也有些時日了,除了忍飢挨餓也沒有別的,突然間被拖出來心裡一驚,在牢里吃不飽的日子似乎也沒那麼難過。

    此話一出,便有人裝病不肯走。

    七娘瞟了一眼,跟著前面的人走了,還未走出大門,後頭隱隱約約穿來幾聲啞然的尖叫,仿佛還未叫出喉嚨便被扼住了。

    她聽過這種聲音。

    過年過節的時候,後廚辦起殺豬宴,四五個大漢將豬綁在長凳上,對著喉嚨一刀紮下去,便是這種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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