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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19:03 作者: 子鹿
    鐵鏈就只有那點長度,很快便被拉直,再也不能挪動分毫,謝逢殊卻如沒有看見,循著刀劍聲而去。

    腕間的鐵銬割開了謝逢殊的皮肉,一片血肉模糊,更深的地方已經露出森森白骨。鮮血順著手臂往下淌,浸濕了謝逢殊的衣袖。

    他卻仿佛沒看見,也察覺不到疼,固執地往洞口挪動,心裡卻空茫茫如同一片白霧。

    聞著濃重的血腥味,謝逢殊頭一次生出如此厚重的無力之感,好像自己突然就什麼都沒有了,變成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廢人。他想: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該到如此萬劫不復的境地?

    也許錯在當初絳塵讓自己點一盞燈求些什麼,自己沒有點吧。

    難道自己到底還是要向這天地跪一跪,只求一點身邊人的平安?

    可師父說修行不可有邪念,怎麼外面那群畜生可以殺人取丹,橫行肆虐,就因為它們成魔了嗎?

    謝逢殊的眼睛已經有不正常的血紅之色,他一步一步往外走,聽著悽厲的魔音,帶著淋漓的鮮血,忽然就想——為什麼我就不能殺了它們,也剖開它們身軀——取金丹,或者乾脆挖了它們的心,把它們一個個挫骨揚灰?

    不知何時,天際烏雲密布,殘月已經隱去,天地之間一片昏暗,似是有雷雨將至。

    琅燼敏銳地看了一眼天際。

    明鏡台那邊宗主不知如何,琅燼看著與眾魔纏鬥的「謝逢殊」,眼中狠戾一閃而過,手中幻化出一把長劍。

    沒有金丹的應龍已經是個廢物,宗主悲憫,不如由自己殺了以絕後患。

    綏靈剛斬開一個撲上前的邪祟,卻也因靈力衰竭,急急退了幾步,一柄劍如同鬼魅忽至身後,橫穿了綏靈胸口。

    謝逢殊帶著滿身的血行至山洞,看到的就是這個場面。

    劍鋒至身後入,從身前出,帶著殷紅的鮮血,綏靈踉蹌著走了兩步,猛然倒地。她身上的靈力猶如螢火點點消散於天地,連幻術都偽裝不住了,變成了她原本的樣子。

    衣裙染紅,臉上的血色極速消退,唇邊不住地流出血,卻沒有一點懼色,只抬眼朝謝逢殊這個方向看過來。

    她沒有力氣說話了,於是只對著自己的小師弟很輕地一揚唇角,笑了一下,便再沒有其他動作了,甚至連眼睛都未合上。

    這是自己從來溫婉善良的師姐,每年生辰都和自己說:「小殊以後一定平安喜樂,歲歲無憂。」死前和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師姐錯了,不該打你。」

    就這麼死在自己面前,如同這世間最不起眼的煙塵,連眼睛都沒有閉上。

    琅燼一愣,滿面錯愕,正想上前看個究竟,忽然聽見一聲嘶鳴,猶如怒濤卷雨,震得整座山都輕微震動起來,夾雜著輕不可聞的鐵索落地之聲。

    這是龍鳴之聲。

    天際一道驚雷落下,琅燼回過頭,在閃電之中看到一雙猩紅的眼睛。

    電閃雷鳴之中,一把長刀劃破黑暗帶著尖銳的嗡鳴之聲而至,奔赴謝逢殊手中。謝逢殊手握長刀,古銀色的蓮花刀鐔沾滿了自己的血,謝逢殊卻渾然不覺。

    他眼中那殘燭般將熄未熄的火到底還是被掐滅了,只剩雙瞳血紅,暗淡無光。

    時隔萬年,應龍再次墮魔。

    第61章 前塵21

    龍鳴之聲可驚三界,可抵九霄,何況謝逢殊還入了魔。一時間,六道之內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顫動。

    九天之上仙界亂作了一團,先是有仙君不顧姿態扯著嗓子大喊:「什麼聲音!什麼聲音!」又有一個驚惶的聲音答:「是有妖物入魔了!」

    什麼妖物入魔能有龍鳴之聲,幾位仙君對視一眼,心中有了答案,臉上皆是一片驚懼之色。逄元子結結巴巴道:「當下該如何是好,再去大梵天請燃燈古佛?」

    有消息靈通的仙君立刻回答:「請什麼燃燈,大梵天說他為脫去神格,自願入了惡道了!」

    三天的惡道一旦進入,非規定的時限不得出。逄元子身形晃了晃,差點暈過去,轉頭看向裴鈺:「符光君,想個辦法啊!」

    裴鈺眉頭緊鎖,厲聲問:「應龍為何突然入魔,須彌的地仙呢?」

    地仙已經死於封寂之手,但此刻沒人答得出來,天際忽有一道閃電照徹九霄,層層黑雲之中傳來沉悶的雷聲。

    逄元子說話的聲音終於開始哆嗦了:「天、天雷!」

    大妖入魔,將引九霄之外天雷降世。

    一片寂靜的惡道之中,絳塵豁然睜眼。

    而須彌山之上已經是血流成河。

    哪怕是轉世,謝逢殊也照樣是斬蚩尤殺夸父的上古大妖,他骨子裡流著上古時敢掀翻天地、凌霄踏雲的血,此刻入魔又有封淵在手,對一群邪祟,不過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眾多邪祟還來不及逃竄都已經被他攔腰斬斷,血霧噴涌而出,濺在林間草木之上,如同下了一場猩紅血雨。

    琅燼還未反應過來,下一刻,封淵帶著寒光已經到了他身前。

    謝逢殊渾身是血,殺氣駭人,琅燼抵擋了幾招,即被謝逢殊一刀劃開胸口,掀翻在地!

    琅燼胸前鮮血如注,口中吐出一大口血來,眼睛盯著謝逢殊,露出些許驚恐與怨毒之色。

    「你這畜生魔性難改,當年還裝什麼普度眾生?」

    謝逢殊眼中冷如霜雪,對他的話毫無反應,只舉起了手中的的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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