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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19:03 作者: 子鹿
    ……人一長大,臉皮也厚了不少。

    等到了夜裡,謝逢殊居然真的偷了一壇酒,與嘲溪和半路被拖來的綏靈坐在山腳湖邊對酌。

    夜間有春風吹過,並不冷,反而柔和萬分,吹得幾人發梢輕動,吹得湖面水波微皺。明月高懸,顯得四下亮堂堂的,三人拿著酒碗,像是盛了一碗月光。

    綏靈已經知道了今天白天的事,倒是不驚訝,只是有些無奈地望著謝逢殊:「早就知道了。」

    這下不止嘲溪,連謝逢殊都呆住了,結結巴巴道:「啊?什麼時候知道的呀?」

    綏靈難得嘲笑自己的小師弟:「日日往那裡跑,一天不見都不行,與人夏看花冬看雪,還要一道下山聽書——只有木頭才看不出來。」

    今日才知曉的嘲溪:「……」

    「遇上喜歡的人是件好事。」綏靈托著腮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小師弟,眼睛裡染了酒意。「要好好的,知道嗎?」

    謝逢殊樂呵呵地抬頭,答:「知道了。」

    相較之下,嘲溪變沒兩人這般心情好了。

    「謝逢殊。」

    他望著這個不省心的小師弟,語氣嚴肅:「還沒成親,千萬不能被那個和尚……咳,欺負,知道嗎?」

    謝逢殊:「……」

    「知不知道!」

    「……知道了。」

    如果嘲溪知道了,真的會拖刀殺人吧……

    還是算了,來日方長。

    三人將酒飲盡,已經是深夜,謝逢殊臉龐染了酒暈,站起身笑嘻嘻地開口:「師父明日發現酒少了,又要罵人了。」

    嘲溪氣還沒消,斜他一眼:「反正是你拿的。」

    幾人打打鬧鬧,沿著路往山上走,謝逢殊走在最前面,一路的花叢被他惹得搖搖晃晃,他覺得有意思,專注地去看腳下的山花,直到不經意一抬眼,才發現不遠處站了一個人。

    對方一身玄青色衣袍,衣襟繡著金色回紋,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眉眼溫和,正看著上山的三人。

    幾人的酒立刻醒了,謝逢殊將綏靈擋在身後,伸手按住刀抬眼與人對視,有些謹慎地開口:「你是誰啊?」

    對方並未答話,只是注視著謝逢殊,臉上帶著些許笑意,顯得溫潤如玉,眼中卻幽暗得如同不可見底深潭。

    不知為何,謝逢殊覺得這目光有些讓人難受,他微微不耐煩地又重複了一遍:「你是誰?」

    眼前的男子終於有了動作。

    他朝謝逢殊走了一步,想將人看個徹底仔細,聲音落在夜色之中,好像融入了這茫茫黑暗。

    「在下,封寂。」

    第57章 前塵17(修)

    「封寂?」謝逢殊眉心微皺,不客氣地答:「你從哪來,我不認識你。」

    綏靈拍了拍他的背,低聲道:「不許如此失禮。」

    封寂卻並不在意,他只定定看著謝逢殊,目光深沉如海,嘴上語氣還是舒緩的:「少年如風,無拘無束——好,真是好啊。」

    他低低笑出聲來,聲調柔和,仿佛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對少年歲月的讚美,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像是一塊亘古不化的堅冰。謝逢殊聽得有些不舒服,好像對面前的人有股天生的牴觸。偏偏對方此時將目光移開了,落在他身後的綏靈與嘲溪身上,饒有興致地打量。

    「少入人間,又初來寶地,不甚在林間迷了路,叨擾了。」

    他說話溫和有禮,幾人雖然有些許疑慮,也不好在面上顯現出來,嘲溪率先衝著人開口道:「沿著西方的小徑走便是下山的路。」

    這逐客令不算委婉,封寂卻如同沒有聽出來似的笑著一頷首:「多謝。」

    說著,他居然真的轉身毫無留戀地往西邊的林間去了。

    待對方的背影消失於重重林中,謝逢殊總算放下了按在刀上的手,綏靈看他那麼緊張,也忍不住笑道:「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現在見了個路人,怎麼還緊張成這樣。」

    謝逢也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道:「我也不知道。」

    綏靈只當他喝了酒有些迷糊,揉了揉他的頭:「快去睡覺。」

    夜過三更,烏雲遮蔽天際,方才還明亮的月色被遮蓋得嚴嚴實實,林間無故起了風,有一道人影在林間樹梢之上悄無聲息穿行,快到封寂身邊時一躍而下,跪倒在地上。

    琅燼一身黑袍,只在夜色中露出一雙眼睛,他跪在地上,對著封寂萬分恭敬地一拱手。

    「宗主,都來了。」

    封寂稍稍一抬眼,群山籠罩在夜色之中,原本該是一片漆黑,卻只見不遠處的山崖之上有一點紅色,輕輕一閃而過,又迅速鑽進了地底。

    那是一隻妖魔血色的眼睛,這漫山遍野,不知有多少這樣的眼睛在暗中窺伺。

    「須彌的地仙都已經殺盡。」琅燼看了一眼封寂,有些猶豫地道:「只是宗主,那個和尚——」

    「放心,既然回了大梵天,便沒有那麼快入世。」

    封寂笑了笑,忽然低頭看向琅燼:「你還沒見過應龍今世的樣子吧?」

    琅燼一愣,如實搖搖頭。

    「少年意氣、同袍情深,上古的拔鱗之痛、血海深仇,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

    他說完,笑意一斂,透出無盡的森冷之意。

    「渡厄境湖水冰涼刺骨,鎮魔塔第八重更是苦寒,因他一片逆鱗,我待了數萬年,如今重見故人,他居然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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