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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19:03 作者: 子鹿
    謝逢殊問:「還有什麼?」

    「口中說著為善,於是打著善的旗號,一股腦兒地把過錯推給別人,還覺得自己悲憫。」

    絳塵說完一頓,低頭去看一臉茫然的謝逢殊,於是笑了笑,不再說下去,只道:「睡吧。」

    他難得笑,笑起來的時候眼中像是蘊了一點月光。謝逢殊立刻就忘了絳塵剛才說了些什麼,只能看見對方帶著一點淡淡血色的薄唇,就在他額頭上面幾寸,唇上有一點小小的傷口,是剛才在佛堂被謝逢殊磕到的。

    謝逢殊湊近了一點,伸出一點舌尖在上面舔了舔。

    絳塵低下頭看他,語氣溫和:「做什麼?」

    他們靠得太近,說話時呼吸交錯,謝逢殊又湊近了點,吻上了那兩瓣薄唇。

    他的手搭在絳塵腰間,熱得像是一團火,眼睛閉著,睫毛一抖一抖的,絳塵由著他親,摟住謝逢殊的背與他唇齒交纏。過了不知多久,謝逢殊終於有些受不住地退開,在被子裡有些急促地喘息,拽著絳塵裡衣的手手心裡全是汗,把衣服弄得潮濕又皺皺巴巴。

    他的衣服有些散開了,露出一寸鎖骨,絳塵替他慢慢拉好,見謝逢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絳塵低頭親了下他的額頭,聲音微微有些低啞:「快睡。」

    謝逢殊乖乖地窩在絳塵的懷裡,像個小動物似的貼在對方心口,他聽見絳塵的心跳聲傳過來,一下接著一下,沉穩有力。謝逢殊閉著眼睛,說話時還帶著一點喘:「我聽見你的心跳了。」

    絳塵擦掉他額間的汗,答:「它是你的。」

    他說的一半是現在兩人溫軟的情愫,還有一半是當初那個挖心的誓言,謝逢殊不明白,只是滿足地笑了兩聲,趴在對方胸口睡著了。

    到了深夜,萬物寂寂,絳塵忽地睜眼坐起。

    屋子裡的燈還燃著,燈火昏黃,絳塵握住謝逢殊露在被子外的手,面無表情地看向窗外。

    外面的雨還沒有停,百里之外,絳塵誅殺魅魔的那個山洞口被雨水沖刷得土地濕軟,一縷黑色如霧的魔氣在魅魔身死之處縈繞了幾圈,又迅速散去了。

    那股魔氣淡得可以忽略不計,散得又太快,不過一個瞬息絳塵已經感覺不到了,他微微皺眉,低頭去看謝逢殊。對方貼著自己的胸口睡得很熟,呼吸均勻綿長。

    絳塵看了片刻,低頭用唇角在謝逢殊的眼睫上輕輕碰了碰。

    有了這一夜開頭,謝逢殊便開始肆無忌憚起來,簡直把絳塵這兒當成了自己另一個家。用嘲溪的話來說:「也不知道整天跟一個和尚廝混什麼。」

    謝逢殊嘴上不說,心裡還要憤憤不平地反駁:你懂什麼,有意思的多了。

    時日一長,謝逢殊膽子越來越大,當初師門裡規定的不許在外面過夜、不許跑遠、不許偷偷下山便成了空文。謝逢殊被師門寵大,又遇上了絳塵,滿天滿地撒野,自己亂跑還不算,非要帶上絳塵一起。有時候溜去深林,或是對面山頭轉一圈,有時會跑去人間。

    一下山,謝逢殊必然是要去酒肆茶樓聽書的,才子佳人、俠客江湖、鬼怪奇聞……來者不拒,手裡拿著剛買的零嘴往茶樓的凳子上一坐,就必然要等到天擦黑,說書的先生一拍驚堂木,道一句「且聽下回分解」,收攤關門。

    然後謝逢殊便心滿意足,與絳塵趁著夜色回須彌。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街道上漆黑一團,謝逢殊便可以放心大膽地牽著絳塵的手,慢慢地往回走。

    他們去的時間並不多,兩三月才下山一次,但太過矚目,時間一久,經常去喝茶的人也知道每隔幾個月便會有一個白衣和尚帶著一位紅衣的少年來聽書,在茶樓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夜色疏朗,星野暗淡,天地間好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謝逢殊牽著絳塵的手,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對方下山的時候,對方眉眼清冷,隨口便說出了兩個凡人的前世今生。

    謝逢殊以前沒問過絳塵來路,現在偶然想起,突然有些好奇起來,於是轉頭細細打量對方。

    絳塵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轉頭道:「怎麼了?」

    謝逢殊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道:「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從哪裡來呢。」

    絳塵目光柔和,答:「從大梵天。」

    「大梵天,是天上嗎?」

    「嗯。」絳塵像是在面對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耐心答,「仙界九重,佛家三天,大梵天在最高處。」

    謝逢殊光聽便覺得絳塵很厲害,但他見絳塵神色淡然,並不是很歡喜的樣子。

    謝逢殊想:師父說過高處不勝寒,那麼高的天上,大抵是很冷的。

    於是他不再問了,眼珠一轉,轉而道:「今天的書只說了一半,我們明天再來聽好嗎?」

    絳塵只記得今天講了個才子佳人的故事,於是問:「好聽嗎?」

    「好聽啊,但有些聽不懂。」謝逢殊道:「今天的故事裡有一句『低幃昵枕,錦帳春宵』,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絳塵腳步一頓,捏緊了謝逢殊了手,語氣里有了些警告的意味:「謝逢殊。」

    謝逢殊哈哈大笑。

    他這麼大了,怎麼會真的不懂呢。謝逢殊越笑聲音越小,最後在絳塵的目光中慢慢止住了。

    他臉有點紅了,握著絳塵的手,好像在幹什麼壞事似的壓低了聲音,小聲道:「我今晚不回明鏡台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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