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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19:03 作者: 子鹿
    謝逢殊一夜都沒有回來,他也一夜沒有閉眼,看著逐漸亮起的天光一點一點將夜色蠶食乾淨。

    直到太陽完全躍於天際,絳塵終於開口,聲音低啞。

    「走吧。」

    嘲溪與他一同起身,往屍陀林出口去。

    他們來時將馬匹留在了屍陀林入口,兩人走到一半,剛看到馬匹的影子,又一起停住了。

    入口處,三匹良駒垂頭揮尾,不耐地刨著地上的黃沙,旁邊有一個雪衣玉冠的男子,正百無聊賴地一點一點餵馬草料。

    見他們過來了,謝逢殊餵完最後一點草料翻身上馬,隨意拍了拍手:「喲,還挺早。」

    見嘲溪和絳塵都沒說話,謝逢殊先笑了笑,看向絳塵。

    「我想了一夜,既是我把你帶出來的,我也答應過要渡你飛升,如今還沒做到,我不能走。」

    絳塵看著他,半晌才慢慢道:「我不需……你渡我。」

    「我才不管呢。」謝逢殊萬分無賴地一偏頭,腿搭在馬背上一晃一晃的,「反正我已經起了誓,堂堂凌衡仙君,不可失約。」

    絳塵靜靜地與他對視許久,謝逢殊目光始終不偏不倚,一副心如磐石的模樣。

    最後,絳塵一言不發,走過去解下一匹馬的韁繩。謝逢殊低頭看他,問:「我們去哪兒?」

    他的這句「我們」說得如此熟稔,絳塵頓了頓,答:「妙香。」

    一旁嘲溪看了兩人一會兒,突然道:「我就不去了。」

    謝逢殊詫異地轉過頭看著他,嘲溪皺了皺眉:「佛氣太重。」

    妙香乃南方小國,舉國重佛,被稱為佛國。每年三月在皇都設水陸道場,引焰燃燈,供養十方僧眾誦經說法,整整三日不歇,算得上是舉世盛會,據說還曾引三天神佛現身說法。雖是傳聞,但那三天確實是佛氣最為鼎盛的時候。

    而進渡厄境的入口,也在妙香,且只在那三天之中佛氣最盛之時可以開啟。

    大概設陣之時是想用佛法鎮壓住妖魔宗,但天地佛氣最盛之時,開啟世間最惡之地,聽起來真是玄妙得很。

    絳塵想進渡厄境,必定要去往妙香等法會開始,而謝逢殊是個仙君,自然也不必擔心,只有嘲溪是妖,若是平時還好,法會的佛氣對他來說確實有些難挨。

    嘲溪也不多說什麼,利落地上馬看向兩人,先是看著絳塵道了句:「保重。」又轉頭看向謝逢殊。

    他眉頭微皺,看了謝逢殊許久,謝逢殊本以為他要對自己說些什麼,結果到了最後,嘲溪只有些不耐煩地道:「有危險記得躲遠些,修為不夠腦子又傻,別把命搭進去了。」

    這話不好聽,但勉強也是關心,謝逢殊收下了,又突然道:「我昏迷時做了個夢,夢見了你和你的同門們。」

    「你帶你的小師弟偷酒喝,被師父和師姐抓到了,你師弟喝醉了,還從坡上滾了下去。」

    謝逢殊說得自己笑了起來,他忽然問:「我以前見過他們嗎?」

    他眼中已經滿是探究,嘲溪看著他,喉結微動,道:「或許吧。」

    語畢他一拉韁繩,調轉馬頭,又轉過頭看向謝逢殊,似乎想叫他一聲什麼。

    但最終,他只叫了一聲「謝逢殊」

    等到謝逢殊看向他,嘲溪已經轉回身背對著謝逢殊,輕聲道:「走了。」

    語畢,他一人一馬,往黃沙漫天處疾奔而去。

    作者有話說:接下來大概是是我最喜歡的曖昧環節~

    第25章 妙香1

    妙香於南方稱國,獨立於中原之外,疆域並不遼闊,卻傳聞有大寺八百,小寺三千,遍布妙香全境。而妙香國人幾乎每家每戶都供奉著佛像,上至老嫗下至垂髫,人人都會誦幾句佛經。

    三月法會已近,皇城內街上的商鋪店肆都已經燃燈焚香,每家店前都掛著佛幡,微風一起,長街處處幡動,襯著白牆青瓦,別有一番妙景。

    天剛一透亮,隨雲客棧就已經早早開了門,近日外來的僧客眾多,生意好做,跑堂夥計先替柜上的佛龕拂塵,又利索地擦了桌椅。等他到門口整理經幡時,遠遠的長街之上,已經來了兩道身影。

    剛開始時他並未察覺,直到身後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店家,你這可還有房間嗎?」

    生意上門,夥計先趕緊回了聲「客官,有!」,才轉過頭去看來人。

    他先看見的是一個素白僧衣的和尚,神色漠然,看起來不太好接近。旁邊一個雪衣銀繡的公子哥看起來就和氣多了,笑眯眯地又道:「那勞煩你替我們開兩間上房。」

    雖然不清楚兩人是什麼來歷,但妙香的人向來對佛教中人尊敬有加,夥計先對著僧人恭敬地行了個佛禮,才熱情地引兩人入店。

    「客官是來參加法會的吧,那你可來得正是時候,再晚來兩天,全城都找不到空房啦,房間在樓上,您留神台階。」

    謝逢殊跟著人上了樓,在對方絮絮叨叨的空檔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絳塵,又在對方即將轉過頭的時候立刻收回了目光,若無其事地繼續跟著往樓上走。

    雖是一同來了妙香,但兩人一路上說的話加起來還不超過十句。

    剛開始是因為謝逢殊這人心眼芝麻大小,絳塵想把他中途丟下的事被他在心裡狠狠記了一筆,連著幾日都沒怎麼與對方說話,等如今沒那麼生氣了,反而又不知道該如何再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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