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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19:03 作者: 子鹿
嘲溪沒想到絳塵會往前,先是一怔,又低聲道:「他現在情緒不穩,你——」
絳塵沒有答話,也沒有停下來。在一片血色之中,他一步一步走到謝逢殊身前,垂目伸手,想去扶他。
謝逢殊沒有動,他看著眼前的白衣僧人,眼神又迷茫起來,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小聲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怯懦。
他說:「別殺我。」
絳塵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離謝逢殊的肩不過一寸,卻又好像隔了重重萬里,無盡山河。
最後,絳塵轉頭看向嘲溪,面色清冷,似乎與平常無異,聲音中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沙啞。
「你來——」
絳塵一邊說一邊收回手,還沒說完,他的衣袖就被人拽住了。
絳塵回過頭,謝逢殊拽著他衣袖的一角,緊緊握在手中,抬頭看著絳塵的臉,好像在確認著什麼。
過了片刻,他好像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渾身都鬆懈了下來,搖搖晃晃的,一頭栽進了絳塵懷中。
*
謝逢殊覺得自己好像站在一片曠野之中,舉目皆是茫茫黑暗,卻又聽到了很多人的話語聲。
說話聲有男有女有大有小,顯得雜亂不堪,先是有人低聲道:「女媧娘娘也說它魔性難除,恐有大患。」另一人高高在上,嘆了一句「天道難改」,也有人語氣慌亂,大喝道:「它、它入魔了,快去大梵天請燃燈古佛!」隨後便是一群人驚慌失措的呼喊。
呼喊聲四散著漸漸消失,片刻的寂靜之後,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語氣焦急,帶著一點生氣:「師父,嘲溪又帶小師弟偷酒喝啦!」
一個老人的聲音由遠到近,痛心疾首地高呼:「喝了多少喝了多少,兩個小王八蛋——」
罵罵咧咧聲里夾雜著山野的風聲,好像什麼東西從山上滾了下來,草木嘩啦啦響成一片,驚得鳥雀亂啼飛竄。
隨後傳來一個少年的放聲大笑,還有剛才那個女孩在山間奔跑時氣喘吁吁的聲音:「唉呀,小師弟喝醉從坡上滾下去了——嘲溪!你還笑!」
……這居然是嘲溪的笑聲?
嘖嘖,他居然還會笑,稀奇。
那聲音其實很喧鬧,謝逢殊卻不覺得吵,甚至露出了一點笑意。他不自覺地往黑暗裡邁了一步。
隨著他的動作,所有聲音立刻消失得一乾二淨,四周死氣沉沉。
謝逢殊停住腳,茫然地站在黑暗中不動了。
過了片刻,他終於又聽見有人開口叫了一聲:「絳塵。」
寂靜之中,這聲音猶如銀針落地清晰可聞。
謝逢殊總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思索片刻之後才恍然大悟——如果拋開這聲音有些許少年氣不談,這不是我的聲音嗎?
隨後,有人輕聲答了聲「嗯」,聲音低啞,正是絳塵。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畢竟和絳塵相處了許久,夢到也算是情有可原。
謝逢殊剛這麼想,便聽見「自己」又接著開口道:「不如你同我做夫妻吧?」
謝逢殊:「……」
謝逢殊被嚇醒了。
他睜眼時腦子裡還全是「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過了片刻才清醒,眼前也重新清明起來。
謝逢殊是躺著的,天地橫轉,他先看到的是一片白衣,被風吹得微微擺動,偶爾不小心滑到謝逢殊臉上,帶著熟悉的檀木香氣。
他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自己居然躺在絳塵的腿上。
他還沒忘剛才夢裡的驚嚇,下意識地想要爬起來,剛有動作,一隻手便落在了他的肩頭。
絳塵音色低沉:「你身上有傷。」
謝逢殊才後知後覺感到自己渾身酸疼,實際也不算大毛病,胸口的疼痛也已經好多了。但對方這麼一說,他又不動了。
淡淡的檀香氣縈繞,絳塵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帶著些許溫熱,謝逢殊感覺自己渾身都鬆懈下來了,一股倦意重新襲來,只想靠在絳塵腿上再睡過去。
可惜不湊巧地,嘲溪回來了。
他先看到兩人的姿勢,又看到謝逢殊已經醒了,頓時臉色一黑:「醒了還趴著做什麼,趕緊起來!」
謝逢殊立馬直起身,差點撞到絳塵的下巴。絳塵微一仰頭,等謝逢殊自己坐穩了,才把手從對方肩頭移開。
謝逢殊尷尬地清咳了一聲,問:「剎達呢?」
嘲溪道:「死了。」
謝逢殊瞪大眼睛:「怎麼死的?」
他這話一出,餘下兩人都安靜下來。謝逢殊本是脫口而出,見狀直覺不對,一點一點開始回想。
過了半晌,他終於又重新遲疑著開口:「……我殺的?」
絳塵看向他:「你記得?」
「……記得一點。」謝逢殊語氣裡帶著不確定,「好像能看到我殺了他,但是很模糊,更像是……我看到的。」
謝逢殊一哂:「雖然這麼說有點奇怪,但總感覺記憶中拿著封淵的已經不是我了,我居然能殺一個無色天的佛修——」
謝逢殊一頓,幡然醒悟,重重一拍大腿:「我居然殺了一個無色天的佛修!」
嘲溪被他嚇了一跳,怒道:「知道了!吼什麼!」
謝逢殊沒空搭理他,自顧自地碎碎念:「完了完了,這下上哪說理去,我把剛才和你們說的話與司法天神說一遍他能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