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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13:09 作者: 凝黯
穿過通道,一面平台一片汪洋。平台與汪洋中間的分界線上危乎乎站著一個人,是陸羽希。不可能是別人,拋去那再也熟悉不過的背影,這個地方只有他們兩人知道。
他不敢靠近,因為他在飛機上想好的一切措辭解釋突然全忘了,不知道是被海風吹散的還是被這份措不及防的驚喜給驚沒了。曹彥站在那兒,像做錯事的孩子般手足無措,低低地喚了聲:「羽希。」
陸羽希回過頭,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接而就笑了,笑得從未有過的溫暖,也從未有過的蒼白,下一刻這個笑容在眼前消失了,因為他跳了下去。
面對陸羽希突如其來的舉措,曹彥呆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竟然還存有理智報了警,說有人跳海自殺才跟著跳下去。事後他不由得感嘆,這真的是他這輩子幹過最靠譜的事情沒有之一。
陸羽希是會游泳的,水性好得就像一條在藻荇間來影無蹤的水蛇,和他去游泳時,經常扭著水蛇腰繞著你身周竄來竄去,游得飛快來賣弄他的泳技。
但曹彥覺得,這次他絕對不是為了游泳而跳下去。
曹彥一入水就看見了使勁往下潛的陸羽希,曹彥吃力地追著他,像往常無數次較量一樣被越甩越遠。漸漸地陸羽希慢下來了,因為曹彥自己也明顯感覺到自己氧氣不足了。他拼命般往前游,光線越來越暗,都有點看不清了。終於他還是逮住了陸羽希,他拉著陸羽希的腳腕,也沒給對方渡氧氣就使勁往上游。
他知道給陸羽希渡氧氣的話,對方也只會掙扎著往下游,再加上無論自己的肺活量如何比陸羽希好,游得這麼深這回肯定也沒力氣回到水面了。
幸好的是兩人都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主,在這春寒料峭的季節穿得都不多,衣服吃水後也沒多沉,除此之外,就沒什麼值得慶幸的地方了。
陸羽希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竟還有心思掙脫對方,彎折起整個身子,雙手扳著那抓著他腳腕的手,如果不是水裡受阻,以他身體的柔軟度,他肯定得出牙咬了。奈何曹彥的五根指頭像鐵鉗般紋絲不動,他頭也不回地機械地劃拉著其餘的三隻手腳。海水好冰啊,不是過了春節了嗎?怎麼還是這麼冰,骨髓都快凍成冰了,身體也僵硬地越來越不聽使喚了。
沒多久,曹彥調整了一下姿勢,托著早已沒力氣掙扎的陸羽希腋下,游啊游游啊游,越來越慢了,看了眼陸羽希,他已經閉上眼睛了,手腳軟綿綿地隨著水流擺動著。海面還是越來越遠的樣子,意識好模糊啊,他還真不想就這麼和陸羽希殉情了,他還沒聽到陸羽希說愛他呢。這麼想著,曹彥就看不見海面那片晃蕩的光了,在完全陷入黑暗之前下意識地抱緊了陸羽希,徹底暈過去了。
不過他嗆出一口水後醒來了,意識回籠,發現自己躺在救生艇上,而陸羽希還在昏迷,躺在旁邊被做著心肺復甦。由於他儘管暈過去了卻還是把陸羽希抱得死緊,所以救生員一撈撈了倆,分開他倆的時候還費了好些功夫。
曹彥剛給警察打完電話救生艇就出動了,那時兩人離海面已經很近了,救生艇沿著海岸巡了不到一小會兒就找到了他們。
救生艇一直駛回岸上陸羽希都沒醒來,救護車候在了岸邊,因為這海岸出事故的人很多所以這附近醫院的救護人員司空見慣了,也就意外地高效率。
救生員讓開後,陸羽希就被抬上救護車進行電擊心肺復甦,心跳雖然微弱得不能再微弱了,但還沒完全停止,陸羽希被凍得發紫的身體在擔架床上劇烈地震動,兩下之後心跳就恢復正常,漸漸甦醒過來。
曹彥身體緊繃地站在旁邊死死地盯著擔架上的人兒,生怕少看一眼,人就沒了,不管不顧地揮開想查看他身體狀況的醫護人員,看見對方睜開眼睛後終於鬆了口氣,也上了車。救護人員對他進行簡單的檢查然後給他披了毛毯,他卻是死死抓著陸羽希的手哭了出來,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陸羽希無奈地看著他,聲音沙啞,絳紫色的嘴唇艱難地開闔,虛弱道:「別哭了,醜死了。」不過這可是第一次見曹彥哭啊。有那麼愛自己嗎?連命都不要了。
曹彥卻反而哇地哭出聲來了,二十來歲的人哭得跟小孩一樣,「以後你跑去死的話先告個白,要不然我不讓你死,要殉情也給我個身份啊,不明不白地陪你死很不甘心啊,死之前記得告訴我一聲,我死都跟著你,不,以後不許死,只能陪我老死,嗚嗚嗚嗚……」曹彥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地說著。
陸羽希心想怎麼就攤上這麼個神經病呢?死都不讓就算了,還要陪自己死,卻不由自主地笑了:「我沒想死啊,只是心血來潮想游個泳罷了。」
「那這輩子都不許游泳了。」曹彥漸漸平息了哭聲,仍帶著哭腔。
「嗯,這輩子都不游泳了。」當然,這只是安慰,並不是承諾。說完,陸羽希嘴角掛著微笑,昏睡過去了。
睡夢中,依然感覺到掌心傳來厚實的熱度。
陸羽希入住的醫院恰好和陸氏有合作,所以當院長巧合之下得知陸家小少爺進了自家醫院時,就殷勤地通知陸正森了。陸羽希看著眼前的陸正森,不由得哀嘆:哥哥的臉色怎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黑。
雖然陸羽希無端端跑回國後被人從海里撈起來,肯定又是他自己不知道發什麼神經,但陸正森看著其實這個打心裡當寶貝的唯一的弟弟,往日亮白扎眼的膚色像是蒙著一層死灰,這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也沒好向他發作,壓著揍他一頓的衝動語氣不佳地問了句:「醫生怎麼說?」
「肺炎。」
「回頭我把你的心理醫生叫過來。」
陸羽希愣了愣,心裡直吐槽:肺炎為什麼要叫心理醫生,最討厭心理醫生了。
陸羽希在心理方面一直諱疾忌醫,醫生看多了,也就知道怎麼回答會讓醫生誤認為自己沒多大問題,同時又拿捏好分寸,不會顯得過於像正常人,往往三言兩語就把醫生給打發了。
陸正森前腳剛走,曹彥後腳就從床底爬了出來,連連抱怨:「為什麼要我躲著你哥,當作普通朋友探病不就好了嗎?」
這兩沒羞沒臊的剛才還躺在一塊兒,下頭不顧身體需要休養,把手互相伸進對方的褲子裡互動著;上頭不顧彼此都是肺炎患者,把各自的病毒通過口舌傳染給對方。
陸羽希白了一眼,「你不也穿著病號服嗎?」
「那就是病友啦。」曹彥說著又重新跳回床上。
陸羽希無力吐槽,只好道:「累了,睡吧。」
曹彥悻悻地把手縮了回去,蓋好被子,擁著陸羽希一同睡去。
杜雪莉從陸正森那兒得知陸羽希出事之後,就風風火火地趕了過去。結果卻看到偎依在一起的睡得一臉甜蜜的一對狗男男,兩人都穿著病號服,用腳趾頭想想都能腦補出一段瓜葛來。
這場她認輸了。
這也不是她第一次輸了。
之前她找人圍毆過曹彥,結果沒換來曹彥的退縮,倒是換來陸羽希和她的冷戰,以及頻繁地去探望被揍得七零八落的曹彥。找人色。誘過,恐嚇過,均無法弄走這個傢伙。就差雇凶把他殺了,拋去是否真得那麼恨他不談,要是真的這麼幹的話陸羽希肯定會恨自己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