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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03:01 作者: 三水小草
    「咱天天在劇組這麼吃,是得胖啊!」

    「我昨天去酒店健身房,那裡面在鍛鍊的都是咱劇組的人,估計個個兒都這麼想。」

    「那我得少吃點兒了,過年的時候跑出去玩兒,膝蓋有點受傷,現在健身都覺得不得勁兒了,要想維持體形,就得減減飯量。」

    「減飯量?」

    另一個人指了指不遠處正在忙乎的後勤餐飲工作人員,整整二十多號人為他們這兩百人的劇組服務,這個待遇,怕是整個影視圈裡也是獨一份兒了。

    「我他們說晚上吃海鮮,你真減得了?」

    ……

    晚飯時間,池遲啃著一尺長的椒鹽味兒泰國皮皮蝦跟肖景深討論劇情,說著說著,他們的討論就從一部具體的電影拍攝到了另一個層面。

    「巴贊說電影是完整的寫實主義神話,從這個角度來說,你在細節上的表現力確實是從生活中總結出來的,具有很強的代入感。」

    「聽你這麼誇我,我還真有點兒不好意思。」

    「咔嚓咔嚓」池遲扒著蝦殼,嘴上接著說:「可是,能夠總結出生活的細節,是建立在一個人認同生活之美的基礎上的。」

    男人笑了,愉快地用牙籤兒挑著花螺里的肉:

    「生活當然是美的。」

    「可我看你……三年前的作品,並沒有發現這一點,你當時的表演是固定的、模式化的,不過與別人不同的是,你的感受力很強,所以你的模式化並不明顯,對於一些導演來說,他們只會覺得你表達得『準確』。」

    就像是一個手握字典的人,每個字已經有了固定的模樣,需要的時候只要查出來寫上去就夠了,不需要多少思考,只需要豐富的經驗和使用頻率。

    那時候的肖景深和現在,簡直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是什麼能讓一個人在短短三年間就在表演上獲得這麼大的突破呢?池遲很好奇,她見過很多一夜成名的人,這其中包括她自己,每個人在成名之後都會發現「明星」與「生活」的剝離,從而影響自己的感受和表演,可是肖景深並沒有這個問題,在出名之後,他在作品中的表現越來越鬆弛自然、遊刃有餘,甚至還有了大幅度跨越式的進步。

    「因為……」

    看著不遠處走過來的那個女人,肖景深顧不上說話,猛地站了起來,飛速用濕巾擦乾淨了自己的雙手。

    天熱了,桑杉穿了一件剪裁得體的無袖襯衣裙,輕薄的外套被她拿在手裡,看見肖景深向他跑過來的時候,她笑了。

    「我後天要出國一趟,走之前讓你看看這些劇本里有沒有你感興趣的。」

    男人笑眯眯地拉著她的手往前走:

    「我還以為今天我們的海鮮大餐是為了迎接你。正好,鐵板煎大章魚腿特別好吃,你一定要嘗嘗!」

    「要是w先生知道我們在這裡吃海鮮,它一定會氣到撓牆。」

    「在劇組了學了不少新菜,等回去了做給你吃,也給它做。」

    「好。」

    ……

    另一張桌子前面,兩個一邊吃飯一邊閒聊的演員看著突然擠過來的池遲,打趣道:

    「池導,怎麼投資方來了,你倒跑了?是不是咱們電影超支了?」

    年輕的女人腮上掛了一點辣椒碎,自己卻毫無所覺,看了在那邊的兩個人,她彎了一下眼睛:

    「來得可不是投資方。」

    「是什麼?」

    「咳,應該稱呼她叫『生活之美』吧。」池遲咂了咂嘴。

    吃完飯,拍完晚上的戲份,酒店房間裡,桑杉把她帶來的資料一一擺在肖景深的面前。

    《無歸之路》票房表現不錯,肖景深的身價也水漲船高,能讓桑杉帶過來給他看的,無一不是各個影視公司的精品和重點項目。

    「《倒影人生》?這個名字有點眼熟。」

    「紅星劇團的經典劇目,想要搬上大熒幕,你要是想演的話,得先去試鏡,幹掉你的競爭對手們。」

    燈光下,桑杉輕輕勾了一下唇角。

    第232章 蟬鳴

    只是試鏡這麼簡單麼?

    被桑杉無聲無息折騰過很多次的男人把《倒影人生》的劇本放在一邊,直覺告訴他這個本子裡有他不得不踩的坑。

    「池遲跟我說這部電影你還要再拍一個半月,九月下旬才能徹底殺青。」

    「之前男主角的戲我都要重拍,我們最近碰撞出了新的想法,很多地方可以再做一點嘗試和修改。」

    「看來你對檔期延長是沒有意見了?」

    「嗯。」燈光下,男人笑意盈盈,「這場戲我拍的很開心。」

    酒店外的樹上,有鳴蟬不知停歇地叫嚷著,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的某個夏天一樣。

    學校的禮堂里坐滿了人,有即將進入人生新階段的畢業生,有來湊熱鬧送別自己學長和學姐的高中生,還有一些家長。

    最後一排椅子後面有一條狹窄的小道,那裡也站滿了沒有位置可坐的學生們,接著他們,桑杉將自己的身影藏得嚴嚴實實。

    舞台上,一個男孩兒在表演一段兒話劇里的獨白,不是他們之前說好可以一起表演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也不是他最鍾愛的《哈姆雷特》。

    嘈雜的聲音充斥著整個空間,桑杉還是能清楚地聽見那個人的聲音。

    「一個快去死的人是有權利可以提出他個人的心事的,我的一點心事就是要你心裡明白……我是愛你的,瓊瑪,當你還是一個難看的小姑娘,穿著一件花格子布的罩衫,圍著一個皺縮不平的胸褡,背上拖著一條小辮子的時候,我已經愛上你了,我現在也還愛著你。……現在,我又在這張紙上寫著你名字的地方吻過了。這樣,我已經跟你親過兩次吻,兩次都沒有得到你的允許。話已經說完了,別了,親愛的……」

    充滿了快樂、期待和離愁的畢業晚會,肖景深所念的,是牛虻寫給自己愛人的訣別信,在蟬音里,在人群中,在這個讓人無力掙扎的世界上,桑杉默默地紅了眼睛,然後默默地,轉身離開。

    那時,他們已經分手,即將各奔前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哭,長長的一條林蔭道通往校外,每一步都熟悉地讓人心顫,可是再也沒有人會喊著「小黃毛兒」讓她轉身回頭。

    「無論我活著或是死去,我都是一隻快樂的牛虻……」

    腦海中還迴蕩著這句話,桑杉回到家裡,面對的是面帶怒氣的父母,他們兩個人突然來了這裡,就是要問清楚桑杉是怎麼辦好了出國手續,怎麼交上了錢的。

    桑杉拿出了借據和學校發來的關於獎學金申請的文件,直白地告訴他們,自己鐵了心要出國讀書。幾十萬的債務讓她的父母直了眼,還有幾個月才滿十八歲的女孩兒乾脆提出自己獨自承擔所有債務,並且在畢業後每年提供一筆錢,讓他們不要阻攔自己出國讀書。

    「在你的眼裡,你的爸爸媽媽到底是什麼?」

    一家之主的父親用一種痛心疾首的態度問她。

    「在你的眼裡,我到底是什麼?」

    女孩兒直直地回視他,把問題反扔了回去。

    「你能不能跟我們好好談談?這不是錢的問題。」

    「從十一歲到現在,我等了很多年,希望你們能跟我好好談談,告訴我你們就是要離婚了,告訴我你們是把我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當成和你們平等的一個人去看,而不是一個套著孩子的頭銜的寵物,可我沒有等到。剛剛你又撒謊了,如果不是為了錢的問題,你們怎麼回來找我呢?」

    母親的態度比父親更加激烈,她對桑杉說自己對她很失望,沒想到自己花了這麼多年心血培養出來的孩子居然這麼叛逆,才十幾歲就敢去借幾十萬的外債。

    桑杉看著她,語氣平靜地說:「媽媽,我的人生有兩條路,一條路,是你們為我下的決定,另一條路,我就只能讓你們失望和不解,就像您有兩個孩子,您可以很自然地選擇去照顧哪一個,我也可以選擇自己想要走的是哪條路。要是您為了欠債擔憂,您放心,這其中沒有任何非法的操作,也沒有違背社會道德,我說了這錢我會還,就不會讓你們有一點麻煩。要是您是為了一個不再聽話的女兒憤怒,你們決定離婚的時候,你們決定讓我一個人住在這兒的時候,你們決定給弟弟起名叫桑桑的時候,我都聽話了,然後你們告訴我,我為之奮鬥多年的目標你們不能幫我達成了……」

    父親因憤怒抬起的手掌被姑姑死死地拉著,那個沒什麼見識總是被自己弟妹瞧不起的女人大聲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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