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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03:01 作者: 三水小草
方副導演走的時候,肖景深送了他一條很不錯的煙----這是他提前讓羅正準備好的。
「深哥,說兩句話就能混一條一千多的煙,這些人也太會賺了吧。」他那個高大壯實的助理忍不住悄悄吐槽了一句。
作為一個正當紅的演員,肖景深對於劇組工作人員的態度實在是太好了。
男人低頭笑了一下,轉頭問自己的助理:「你猜他為什麼來找我?」
「賣,賣人情。」
「對啊,他來賣的是人情,給他一條煙,就是告訴他人情我領了,不管以後怎麼樣,先用點兒東西謝了他的這份心,以後他再想起這事兒的時候,也就不會覺得我欠了他很多了。」
「哎?還能這樣?」
「為什麼不能?就跟蜘蛛似的,這些人都是在織網,可是咱們不能被人隨隨便便織進去,有來有往保持距離就夠了。」
羅正想了想,點了點頭,又問肖景深:「深哥,在您之前我也跟過別人,我看這些演員不管私下裡怎麼樣,明面上都是有禮貌的,怎麼那個李荊就能這麼不給別人面子呢?他經紀人也不管管他麼?」
雙手插在褲兜里,肖景深又笑了:
「你今天怎麼話這麼多?」
「那不是,看深哥你現在越來越厲害了,我也得多學習學習,省得將來你嫌棄我笨。」
「喲,你這個口才可是厲害了。」一隻手拍拍羅正的肩膀,想起那個比自己十歲鼻孔比自己高了十米的年輕演員,肖景深嘆了口氣,「羅正啊,你覺得熊孩子討厭麼?」
「討厭啊。」
「那你說……這些熊孩子離開了把他們養成這樣的家長,會怎麼樣?」
羅正想了想說:「被揍吧。」
「道理是一樣的,對衛英華那種大牌經紀人來說,李荊去搞點小麻煩出來無所謂,讓他們這些年輕藝人離了她就不能活,才是她能一直賺錢的好法子。」
金尊玉貴、珠寶加身、捧上聖壇、遠離塵世……何止是衛英華,何止是李荊,肖景深見過太多這樣的經紀人,也見過太多被這樣「養成」的明星,這些明星離開了經紀人和助理連最基礎的生活能力都沒有,自然也就不會去考慮如何離開他們了。只是這樣的演員往往以自己的天賦驚艷了別人,又在這樣「超凡」的生活中蹉跎了自己。
「……」羅正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衝擊。
在肖景深拿起劇本準備做功課之前,他的助理問出了今天的最後一個問題:
「深哥,那桑姐是不是也把你給管成了離開她就不能活的熊孩子?」
話音剛落,羅正就退後了一步,仿佛有點害怕肖景深會突然打他一下。
男人歪頭想了一下,然後說道:
「桑杉……是個特別棒的經紀人,她恨不能自己的每個藝人都變得完美無缺,要是誰跟她說自己離開她就不能活,一定會被她罵哭的。」
打造一件珠寶,雕琢一塊璞玉,種出一棵樹,養成一朵花,桑杉就是這樣看待她的藝人的,對每個人都溫情脈脈,可是對每個人,又有著無形中的殘忍。
男人低著頭,他說的很認真,表情很認真,語氣也很認真。
不知道為什麼,羅正覺得這樣說話的肖景深,居然透著一點可憐。
《汴京奇談》劇組其實在年前就已經開工了,到肖景深進組的時候整個拍攝進度已經走了差不多五分之一,這也意味著肖景深的拍攝任務是非常繁重的,進組的第二天就被安排了十幾條戲,從早上八點開拍,一直忙到了晚上九點半。
跟葉早和幾個配角集中拍攝了完了一些對戲場景之後,他終於要和那位看他不順眼的主角李荊對戲了。
男人穿著顏色花哨的衣袍,腰間懸著一塊玉麒麟,頭上戴著一枚鑲嵌了寶珠的金冠,就連鞋子上都有華麗的紋飾,抬眼之間便帶了細細的桃花,嘴角一勾就是輕佻驕傲的年輕人,他是瀟灑佳公子,也是濁世浪蕩兒,錦繡堆里養出來的玉樹桃花,脂粉香中走出來的翩翩玉郎。
看著他的動作和神態,人們決然想不到他是一個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
從他對面化妝間走出來的,就是扮演沈離的李荊。
年輕的男主角上下打了肖景深幾眼,然後輕蔑地一笑。
「綜藝咖,裝x成癮,演戲都帶著裝勁兒。」
男人低頭聽著化妝師囑咐自己如何讓自己的頭套不亂,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似的。
今天要拍這場戲的主要描寫的情節的是李荊追蹤琉璃塔的蹤跡,誤入了柳巷深處的繁花樓,被他追蹤的人是汴京城裡赫赫有名的飛賊,不僅武藝高強還十分狡猾,穿梭於人群之中,飛賊故意把軟玉溫香的美人花兒往那個年輕的捕快身上推去,讓李荊手忙腳亂,步履維艱。
就在這個時候,從樓上突然飛出了一把流光,一個清越的男聲大聲喊道:
「怎麼有合浦珠掉在了地上?」
合浦珍珠,天下聞名,素有「掌握之內,價盈兼金」之說,一時間熙熙攘攘的眾人紛紛彎下腰去找珠子,沈離借勢飛起,踩著數人的脊背一路往前,撲倒了那個飛賊。
捆好飛賊,沈離轉頭看著樓上,剛剛樓上那人明明是故意幫他的。
「沈大木頭,沒想到從金陵到了汴梁城,你居然抓賊抓進了這銷魂窩裡,真是越來越有君子之風了。」戲謔的男聲將「君子之風」四個字說的極重,到了尾音的時候又輕輕上挑,如同一個小小的刷子,從人們的心口上輕輕劃了過去。
聲音由遠及近,金冠微顫,玉佩輕動,一串兒價值連城的合浦珠在指尖一晃一打轉兒,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如玉臉龐上。
「洛是非,你何時來了汴梁?」看見了那個人,沈離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李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我嘛……」俊逸非凡的臉陡然一垮,顯出了可憐巴巴的樣子,「煙花三月,被我爹從揚州城的紅螺館裡揪了出來,給送到汴梁來了。」
沈離頓了一下,不由地哈哈大笑。
「cut!沈離的笑不對,表現得內斂、沉穩一點兒,從沈離問洛是非那裡開始重來一遍。」
助理遞來了水杯,李荊咬著吸管兒喝了一口,皺了皺眉頭:
「感覺有點兒上火,我想喝西瓜汁。」
「行,你好好拍戲,我去給弄。」
另一邊,羅正也悄咪咪地摸了過來:「深哥,午飯你還吃牛肉加麵包?我給你多叫個湯吧?」
「隨便。」
雖然現在還不到三月,即使是江南天氣依然冷得很,但是這種室內戲有燈光照著,一會兒就讓人覺得身上又干又燥,臉上快要被烤出油來了。但是肖景深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之前還胃炎發作呢,讓他為了貪涼就瞎折騰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出了影視城往東邊走三百多米有家烤雞店,他們家的香蘇雞腿味道不錯,你想吃就自己去買,不用在這裡乾等我。」
肖景深有預感,這場戲沒那麼好拍,李荊的表現一直浮著呢,他是主角,他的狀態落不了地,別人就得跟著一起飄。
幸好自己出場的部分是一條過的,不然可就得拖累那些群演一直蹲在地上了。
一個小時之後,李荊喝西瓜汁喝了一半,啪嚓把水杯砸在了地上。
「再來,我就不信你還能不出問題。」
已經ng了七次,整個片場的氣氛都變得沉悶又浮躁,隨著午飯時間的臨近,這種情況還在加劇。無形中的壓力都在李荊的身上,他的表現變得越來越找不著北,與之相對應的是肖景深一直穩定的表現,這段戲裡他的台詞更多一些,可是他每次的表現都沒有問題,甚至連台詞說含糊了的時候都沒有。
心裡又急又氣,年輕人嘴裡就說錯了話。
空氣里似乎突然變冷了,人們不敢公然看熱鬧,視線卻都忍不住飄向了肖景深,等著看他能有什麼樣的反應。
低頭任由化妝師幫自己整理著頭冠,男人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第九次開拍,「洛是非」在說話的時候手臂多了兩個小動作,氣場比之前的幾次都要更加地漫不經心,就連畫風一轉後的可憐樣子都和之前每次表現出來的不同。
更親昵一點,也更冷淡一點兒。
「洛是非」整個角色的故事性因為肖景深不同的表現方式而驟然增強,心裡憋著一股氣的李荊臉上一僵,都忘了對方還是他的「發小」了。
得了,他的心思本來就在要壓人一頭上面,結果壓不住,心裡又虛了起來,這下是完全讓人給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