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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00:05 作者: 易人北
男人的鼻樑很挺很直,據說男人的鼻子大小形狀好像和下面那話兒有關,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如果照此推斷的話……李應閒趕緊把奔逸的思緒拉回。
至於男人的嘴巴,讓他想到了男人嘴大吃四方這句話。還有,他的嘴唇似乎有點裂開了……等李應閒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自己的左手又是放在什麼地方時,任他風雨經歷了三十多年、臉皮厚比城牆也禁不住尷尬起來。
「我、我只是……看你嘴唇裂開了,那個……」
「是嗎?裂開了?我自己倒沒注意到。」弓長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笑了笑。淡淡的微笑,眼角幾條微微的紋路,剛剛被潤濕的嘴唇,明明那麼普通,可在昏黃的路燈下,在李應閒眼中,竟是那麼的……
動人。動人心扉。
「我回家了。再見!」突兀地站起身,拔腿就走。
「小航?」
「太晚了,明天見。」
「小航!」
「真得很晚了,我是說……」
「你的拐杖。」
「呵……」李應閒絕對不承認現在這個站在路中心,笑得像個傻蛋一樣的男人就是他自個兒!從來沒有一刻,應閒是如此希望能找到和李航交換回來的辦法。
李應閒在忙,弓長也在煩心怎麼處理他們家那位說一不二的老佛爺,和他寶貝妹妹之間的問題。他曉得妹妹弓音在這個家待得並不開心,他也有心想把妹妹送出國深造,但要滿足這個願望的前提是,他必須有大量的金錢才行。可悲的是他手頭上的存款加起來還不到一萬塊!畢竟紀家的錢還完也不過是最近的事。他從來不跟別人說他的擔子有多重,重到也許換了任何一個人早就逃之夭夭的地步,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放下這副擔子。
他告訴自己,他是男人,是這個家的長子,他有義務也必須挑起這副擔子,不能放也不能逃!不能放下這副擔子的結果就是,他放棄了一切夢想,被拘於這小小的餛飩攤前。為了留住客源,七年來弓家的餛飩一直沒有漲價,別家早就賣到了一碗餛飩一塊五或兩塊,他弓家仍舊是硬幣一塊。徐天早就勸過他漲價,可是他能漲麼?從監獄剛出來的那年,家裡的情況糟到了不能再糟的地步。唯一可以指望的奶奶的老保,也幾乎全部消耗在奶奶反覆的住出院上。對於又出騙子又出罪犯的弓家,街坊鄰居又有幾個人肯來光顧他家的餛飩攤?甚至最大客源五十一中的學生也因為家長囑咐,為了怕學壞或是怕弓家的餛飩不乾淨,而不再靠近這小小的餛飩攤一步。如果不是徐天和羅峪幾個刻意關照,弓家的餛飩攤也許早就做不下去。當年如果不是徐天在最緊急的關頭伸出援手,甚至就連妹妹弓音都不得不輟學工作。
出獄後,他幾乎沒天沒日的幹活。工地他也待過,碼頭他也跑過,沒有學歷又有犯罪經歷的他,除了體力活也找不到其它工作。
想做生意苦於沒有成本,想繼續原來的學業更成了不可能的夢想。餛飩攤──這小小方寸之地竟成了他唯一的立足之處!
可笑的是,就算是這個小小的餛飩攤,也是他和城管鬥來鬥去努力不懈的結果。為了讓弟弟弓武能學門手藝,為了讓身體垮掉的爺爺能喘口氣,最終,他辭掉了所有活計,回到了餛飩攤前。一天少則倒貼,多則三、五十塊的盈利,累積下來一個月的收入不過千元。就是這樣,他一邊還錢,一邊供弟妹讀書,還供奉著爺爺的醫藥費,竟也把這個家給撐下來。七年下來,弓家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已經風平浪靜,但弓長知道在這表面的風平浪靜之下,弓家早已種下一顆顆不安的種子,可他又能怎麼辦?除了每日祈求能平安的把生活過下去,他也想不出其它可以改善家庭環境的辦法。經過多年的現實生活折磨,他早已不再幻想自己能成為風雲人物,能在中國的歷史上留下一筆,更不會不切實際地做一些一夜暴富的美夢。夢,果然還是適合孩子去做。像他,他就是這樣一個市井小民而已,為了生活而生活,也只能為了生活而生活。像他們這樣的家庭在中國太多太多。甚至只是拾寶街,又有幾家是真正平安和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同院子的劉家獨生子結婚五年,生出來的卻是一個弱智兒,把孩子送走,另外領養了一個小女孩,夫婦倆沒少吵過架。五十一中教數學的陳老師就住在攤子後面的舊樓上,老婆是天生的瞎子,孩子生下來沒兩個月就被人偷走了,現在只剩下老夫婦兩個互相扶持度日。還有賣菜的老王,兒子混流氓,搞大高中女生的肚子被人家家裡打上門,賠了十多萬才算了事。靠地保生活的李家,女兒現在在外面做坐檯小姐,每天被人指著脊梁骨罵,還不照樣過他們的日子……這就是現實的生活。他弓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溫飽足夠,弟妹懂事,祖父母都在,他也健健康康。那他還有什麼好怨天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