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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6:00:05 作者: 易人北
恢復平靜的小航就像沒事人一般,他好像不但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還很奇怪自己怎麼會躺在弓長懷裡。眨眨眼睛,小毛頭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一變,表情顯得陰暗了許多。
「小航?剛才……你沒事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好不好?」弓長摸摸他的小臉蛋,擦掉他口角溢出的血沫。剛才的小航實在把他嚇壞了,就擔心他會馬上發作第二次。
偷偷的把眼角上瞟,小小的娃兒明明很在乎,卻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喏喏說道:「我沒事。阿長哥哥,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弓長苦笑,把他抱起坐到凳子上。「你確實把我嚇了一大跳。剛才你那個樣子我差點以為你在發羊癇風。咳,小航?」小航垂下眼瞼,低低地嗯了一聲。
「呃,真的是?」小傢伙這次連聲都不出了。
弓長愣了愣,真有羊癇風?這麼可愛這麼懂事的小航會有羊癇風?而且他怎麼知道自己有羊癇風?他才五歲啊!
……這會不會是他家人待他不好的原因?小航窩在弓長懷中,把弓長的表情一點不落的全部收進眼裡,兩隻小手的小食指互相戳來戳去。
「小航,把嘴巴張開。啊──」
張開嘴巴?為什麼?小航不解,但仍舊聽話的把小嘴張開。
「嘖!果然給你咬破了。不痛麼?舌頭。」總算知道小航適才為什麼會吐血沫了。小航沒有回答,瞟啊瞟地偷偷觀察弓長的表情,就等對方只要露出一點點厭惡排斥的神情,他就準備撒腿跑路,而且以後再也不來了。
弓長才十三歲,自然無法知道懷中小傢伙在想些什麼,只一個勁地查看小航的舌頭傷得厲害不厲害。「我帶你去醫院吧,好像還在流血。你等會兒,我爸一會兒就來了,等他來了,我讓他帶你去看急診。」
小航突然伸手推開弓長,從他懷裡溜了出來。
「小航?」
「家裡有藥。」小傢伙含糊地說,說完撒腿就跑。
「小航!」弓長站起身不放心地看著小傢伙的背影,雖然習慣他突然來突然去,但剛看他發過病,心中著實有些擔心。在不遠處的路燈下,小傢伙站住腳步回過頭對他擺了擺手,樣子似在說讓他不要擔心。弓長愣了愣。他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見小傢伙對他笑,而且笑得這麼……可愛。弓長忍不住也笑了,也抬起手對小傢伙搖了搖。
小航看清弓長的笑臉,轉頭一溜煙消失在黑暗中。
弓長與小航一天天長大,拾寶街並沒有因為兩人的長大而有所改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算有改變也緩慢地讓人意識不到。
值得一提的是,後期城市規畫讓拾寶街這塊地成了市中心的市中心。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拾寶街文物建築較多的原因,還是因為政府高官要人住得多的緣故,直到邁入九十年代末期,這條拾寶街也硬是沒有拆掉一棟樓、多蓋一間房。
隨著時間的流逝,弓長發現小航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少,也注意到小小年紀的小航知識面比他深廣了許多許多。他常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航身有羊癇風的毛病,才讓這麼一個小孩終日繃著一張臉,就算在他面前也難得露出歡顏。不過說起小航身上的這個毛病,好像這些年也就在他面前發作過那麼一次,之後就一直沒有看到過。
後來他問起,小航才陸陸續續告訴他,偶爾他還是會發病,但次數已經減少許多。聽小航這樣說,弓長這才放心下來。
小航十歲那年,有一晚突然跑來跟他說他要離開了。問他去哪裡,他只是說出去學習,但到底去哪裡還是沒有告訴他。那年是一九九七年。弓長記得很清楚,那年因為香港回歸整個中國都沸騰了。香港──這個對弓長來說很遙遠的城市回來了,但離他很近的小航卻離開他了。七年的相處,那小小的身影已經深深刻畫在弓長心頭,對他來說,不怎麼笑,但笑起來卻無敵可愛,又經常受傷還帶病的小航,比他親弟弟小武還要來得貼心、來得讓他牽腸掛肚。他甚至想過如果他有錢,他就把小航從他那對殘忍的父母那裡要過來,把他當親弟弟一樣的疼愛,再也不讓他受一點傷害。但他不知道,就在小航說要離開的當天晚上,有人把小航引到李園一口老井邊,合夥把他推了下去……撲通!小航離開了,小航的離開不僅帶走了弓長的一些思念、一些快樂,好像還帶走了他的幸運似的。自從小航離開那年起,弓家也有了天塌地陷的變化。
「你放心!我和他是老兄弟,當初都是一個工地吃過飯的!你兒子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就是弓老爸這麼一句話,惹來了日後無限事端。弓長的家境並不好,但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這點,直到他升上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