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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7:37 作者: 芝麻酥
見他如此不在意,陳管家有些急了,「殿下,是院子裡的墨蘭開了啊!
就是您和太子妃種的那些墨蘭啊,我原先也以為它們是死了,誰想許久不曾去管理,昨兒偶然路過那間房子,這才發現它們居然開了!」
那些花開了?身子一緊,寧止有些失態的從躺椅上坐起,有些不確定道,「三年後,那些墨蘭開了?」
「是啊,殿下您快去看看吧,那些花長的可漂亮呢,比我以往看過的任何墨蘭都…」還沒說完,陳管家便見男子霍地起身,大步出門而去。
早已閒置了院子裡,寧止疾步走到了花園裡,但見白色的墨蘭一朵接一朵地甦醒綻放,以驚人的速度蔓延到了迴廊盡頭。整座庭院幾乎被這些盛放到極至的花兒點綴成了素淡的溫馨,呼吸間儘是怡人的花香。
……會收穫一園子的香氣。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幾乎難以相信,三年後,這些墨蘭竟是在無人知曉的地界裡,默默地綻開了。可是饒是它們開得再繁茂,再美麗,又有什麼用呢?
第三年,蘭花綻開。可離開的人,沒有說是哪一年回來,更甚者,許是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此去經年,這一園子的花,等她一天不來,仍會繼續開o等她一年不來,還會開的更茂盛,它們有很多年的生命。
……可是毫無歸期的等待,經不起如此。
花海中,寧止看著手裡的墨蘭,終是緊皺了眉頭。那些香氣裊裊繞繞的蘊散在他的鼻尖,他深深地吸氣,只覺胸口作痛,來自於他的刻在骨子上的苦楚,「……七夜。」
一剎,他發現他竟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一聽見她的名字,就會錐心的痛。他的心裡,許是裝不下太多的人。多了,會痛。
---- 有些苦,嘗一次就夠了。
----等之不來,唯有離開。
他閉眼,不再隱忍胸口的痛苦。這應該是個關於愛與不愛,抑或是不能愛的故事。所謂的命運,無外乎一次次擦身而過。也許自己所愛著的的,永遠不會愛上自己。
----如此的歲月。
「殿下!」隨著趕來,陳管家方踏進園子,驀地聽到男子道,「這些蘭花,都鏟了吧。」
許是,每個人的心裡都藏著一匹獸,越是相思,就越嗜血。只以為自己聽錯了,陳管家瞪眼,「鏟了?」
「對。」
「為什麼要鏟啊?這可是您和皇子妃…」
逕自將他的話打斷,寧止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正是因為如此,才要鏟了它們。」
「可……」
「不是所有的錯誤都可以得到原諒。」低沉如絲綢的聲音從男子好看的薄唇逸出,幾乎不帶一絲情緒,「而人也是會變的,不可能總是像傻瓜一樣循環重複著同樣的事情。往後,除了我自己,再也沒有人能傷害到我。」
----情深不壽,無欲則剛!
真是殘忍,那一句「她和別的男人走了」成了最後的訣別,她用那樣慘烈方式給了他最致命的一擊,足以叫他徹底死心!
寧止啊…
地下千米,震盪過後的地宮一派的混亂,甚至還有好些宮殿陷進了其間的岩層。角落裡,那盞長明燈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如豆般的火臨時不時左右撲閃,好似下一刻便要滅了。一望無際的黑暗中,只有無盡的死寂和絕望。
湖壁上,女子被死死的釘著,冶艷的血花順著她的雙肩胸口留下,滴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疼得她咬破了唇角,嘶啞了嗓子!可為何還不能就此死去呢?身心皆累,她模糊的視線里,漆黑地宮宛若一張大嘴要把她吸進去。
終於,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雙手無力,她再也握不住五指間帶血的銀線,只能任由它脫手墜落,不知飄飛到了何處。
---- 往後,不要輕易丟棄能夠保護你的武器…還有我。可若你真敢拋棄我,我會餵你吃這世上最殘忍的毒藥,叫你痛不欲生。比我的心,還要痛楚萬分o
是很痛。
痛到無法堅持下去……
無力地垂頭,雲七夜狼狽地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會眨,任由淚水奪眶而出。而後某一刻,就在她幾乎要墮入無盡的黑暗時,那樣好聽的聲音響起,他對她說,「我怎麼會離開,把你扔在這個沒有我的地方?」
---- 誰?
強忍著疼痛抬眼,她只覺眼睛驀地刺痛,嘴唇已經先她發出乾澀的聲音,「…咳!你啊……呵…你……」
「呵。」他只是笑,一個極是柔軟的笑。
110 莫失莫忘
黑暗中,男子靜靜地站在那裡,素色的衣衫在空氣里輕輕震顫,宛若一個輕輕一碰便能破碎的夢。
----是你呵。
吃力地睜著眼睛,雲七夜只覺心臟抽痛,她生怕眼前的人是自己臨死前的幻象。看著她,男子開口,那樣耳熟的聲音,穿越了數年的光陰,「師父。」
----鳳起。
一下子哽住,雲七夜雙眼模糊地看著男子,一剎,那顆幾乎快要停止了跳動的心臟復爾抨評,「小…鳳兒?」
「是我。」
從暗影里走出來,男子仰頭,墨色的眼瞳越發的深邃。咫尺,他看著滿身是血的女子,只覺那三支光箭刺眼極了,它們近乎殘忍地將她釘死在了護壁上,活生生要她失血而亡。良久,他強忍著顫抖開口,「疼麼?」
身子微僵,雲七夜努力地扯出一抹笑,風淡雲輕到毫不在意,「不疼……」
雙耳刺痛,鳳起握拳,「師父,你恨九殿下麼?」
「咳!」驀地劇烈地咳了起來,雲七夜難受地皺眉,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而後不期然又牽動到了雙肩和胸口上的傷口,剎那便是陣陣撕裂猙獰,疼得她幾欲昏死過去。混沌中,她隱隱約約又聽到鳳起的聲音,帶著隱隱的無藐
「師父,其實今日若換成任何一個人,哪怕是我,定也會以為你是地宮下的魔物。畢竟,那些術士確實看出了你是魔之體,只消他們一說,所有的人都會深信不疑。何況,你更是故意引導了他們。所以…九殿下他…」
曉得鳳起要說什麼,雲七夜有些疲倦地閉眼,低聲輕道,「…我沒有恨他,因為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咳,都是我自願的…是我自願的……」
一字一句聽得清楚,鳳起的臉色微微一變,旋即又是解脫後的釋然,「呵,如此便好…便好,我總是放心你的。師父,我帶你出去吧。」
一愣,雲七夜強忍著那陣劇烈的咳意,尚有些不明白鳳起的話,卻又驀地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地宮已被封印,如此…
「咳……小鳳兒,你是…是如何下來地宮的?」
「自是有辦法。」避而不答,鳳起仰頭看了看女子,而後驀地飛身躍起,快若閃電的觸向了那三支銀色的光箭,一剎,它們盡數消散成了稀薄的霧氣,徒留下了猙獰的傷口!
尚還來不及反應,雲七夜的身子已然向下墜去,卻又在最後一刻被鳳起敏捷地拖起,兔起鶻落間躍出了早已乾涸了的聖湖,一路朝前而行。
被鳳起一路帶起,雲七夜只覺身子一輕,周身的痛楚出乎意料地平復了下來。更甚的是,她胸前的箭傷竟是快速地癒合起來,不過片刻恢復成了初始的肌膚。
驚得不輕,她不可置信地撫上胸口,終是確信了那處傷口的消失。可她早已不是魔之體,又怎會自行癒合創傷?更詭異的是,她兩肩上的箭傷仍在,疼得她額上溢滿了密集的汗水。
「小鳳兒,我身上的傷……」
「師父,我們快要出去了,你再忍耐些。」將女子的話打斷,鳳起小心翼翼地背著她,即穩且快地行在黑暗裡,所過之處但見宮殿毀壞,一片的混亂,哪裡還有半點神魔滄瀾的蹤影。
有些憂惚,雲七夜旋即又問,「小鳳兒,咳!你怎麼知道…咳……我在地宮裡?」
身子微僵,鳳起片刻後淡淡道,「我也不知道,可是心裡就是知道你在這裡。」
「…… 過去多久了?」
「三年。」
「滄瀾…被滅了吧?那教主呢?」
利落地越過狹長的莆道,鳳起道,「嗯,被滅了,外面都在歡呼慶祝呢。至於教主,他兩年前不知何因突然離教,至今未歸…
眼瞼低垂,雲七夜掩嘴咳了起來,五指fèng間不刻便滲出了絲絲血跡,灼人般的燙熱。心下凜然,她不動聲色地擦去了唇角的血跡,心道許是活不了多久了。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鳳起恰恰道,「師父,你的生命還很長久呢。」
「嗯?」
「所以,活下去。」
一怔,雲七夜旋即有些說不出話來,她只當鳳起是在安慰自己。那樣漫長且黑暗的路途,除了她偶爾響起的咳聲,皆是沉重的靜默。許久後,久到她幾乎以為此生便要如此走下去的時候,她驀地看見了一道明亮的光柱,直直驅散了周遭的黑暗。抬眼,但見一條通往千米外的地面通道,光明便從那裡直射而來。
「從這裡上去,師父你就可以出去了。」
「這條通道是誰挖的?」她的記憶里,不曾見過這條麗道,看樣子好像是被什麼人新挖出來的。
「是九殿下他們挖的。」說著,鳳起伸手拉過一旁的繩索,使力頓了頓,繩子結實得緊。「抓緊了,我背你出去。」
「嗯。」說著,雲七夜環緊了男子的肩膀,不知是不是地宮裡太冷,她隱約覺得鳳起的身子太過陰寒,尤其他的呼吸冰涼且輕微,有時候她甚至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小鳳兒,你的身子是不是不好?」
「沒有。」聲音平淡,鳳起不停歇地朝上攀躍。長長的通道中,從上方射下來的光線越來越明亮,直直刺得他周身劇痛,眼睛幾乎睜不開來。強忍著不發,他低著頭繼續朝上躍去,抓扯著繩索的手幾乎是在輕顫,卻又如同攀著塊浮木般緊緊地握著不放。
感知到了他的顫抖,雲七夜不禁有些慌了,「小鳳兒?」
「……嗯。」
「你怎麼了?」
「我沒事。」搖頭,鳳起眯眼抬頭,但見不遠處便是盡頭。不由扯唇,他低聲道,「師父,就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