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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7:37 作者: 芝麻酥
    ……如此,不舍的幸福。

    抬頭,雲七夜看著他,良久不曾哎聲。一陣風過,那開到了極致的合歡飄落了好幾朵粉色,一朵接一朵的從樹上墜落,不期然有一朵落在了她的頭上。她只記得她閉上了眼睛。竟是不忍再看……

    不遠處,寧止的聲音響起,甚是平常,「嗯,合歡花都落了。也對,還有一個月就是秋天了,它們落了也是正常。」

    幾不可聞的嘆息。她睜眼,不予苟同,「可即使到了秋日,還有些花不謝不落。更甚者,就算是落雪寒冬。還有耐寒的梅花綻放,松拍常青。」

    只是淡淡的笑,寧止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水謝,但見清涼透徹的水流嘩啦啦地流過水謝,而後順勢衝下,一路漫過水糙滑石,清例例地流向庭院外,「七夜,你知道這條小溪流最終會去往哪裡麼?」

    萬物歸於海,雲七夜道。「會去往海洋吧。」

    不依不饒,寧止有些惡意的追問,「那海洋又會去往哪裡?」

    自是不曉得,雲七夜砸摸了半響,含糊道,「許是去往一個不為世人所知,也極難到達的地方。」

    「呵,那這個地方又在哪裡?」

    良久思索,雲七夜道,「…許是桃源,一個美麗的世外桃源。」

    以手撐頭。寧止斜斜地看著女子,又是問,「那桃源里有什麼東西?」

    「有四海流往的海水,還有旁的什麼。」說著,女子的眉色漸進認真起來,緩緩出聲。「還有藍天白雲,驕陽鳥雀,紅花綠糙。還應該……」

    「有我。」

    ……有我等你。

    說著,寧止似是想要伸手碰她一下,可卻又驀地頓留在了半空。一刻,他只覺所有的聲響不復,怠倦了的眉目闔起,手臂隨之無力地垂落在了身側。癱軟無力,男子唇角有猩紅的血液細細流出。沾染後的血色衣襟。蒼白的臉頰,泛紫的唇……以及周身的死氣。

    七夜,

    我累了,

    這一次,真是要睡了…

    漆黑如墨的夜幕。別院裡的人全都聚在了男子的房外。男女老少。眾人皆是捂著嘴悶聲哭泣,莫說九殿將去,皇家也未免太過無情了些,居然將所有的太醫都召了回去。不管九殿下的生死!

    眼看他犯病暈厥,竟是連個會看治的大夫也沒有!虧得秦宜快馬加鞭請來了帝都最有名望的祝大夫前來看治,如此變故委實叫人心酸不平!

    許久,房門驀地一聲吱呀,頭髮花白的祝大夫提著藥箱出門,難掩臉上的歉意無奈。跟在身後,秦宜順手閉合了房門,而後將祝大夫領向院外。不刻,陳管家亦是從房裡出來,眼睛已經腫脹得不行。

    看著眾人。他強忍著苦楚沉聲安排,「周安,你和許進他們幾個進宮通報太子,就說殿下恐是要不好了,叫他和諸位皇子趕緊來別院。孫陽。你現在就動身去北齊,這裡有幾封殿下的親筆書信,你把它們分別轉交給北齊十二幫的幫主,他們自會曉得殿下的意思。康侍衛。你們幾個留心些別院的安危,再者小候爺前幾日便從北齊出發了,許這幾日便到,你們隨時留心接應。」

    「是!」

    「是!」

    利落的響應。眾人忙不迭去做自己的分內事。良久。陳管家的聲音低沉。「待殿下一走,這別院…定是要被人收回去了。到時候。大傢伙就得散了,不過也不用擔心。殿下已經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大傢伙就去帳房領取侍錢吧,殿下半個月前賣了好幾處南面的房產,專用於此處,定能保大傢伙一輩子吃穿無憂。往後,你們也莫要揮霍奢侈,腳踏實地的做些小生意也好,姑娘家嫁人也罷…總之,要做個好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認真地聽著,眾人重重地點頭,酸楚的淚水落了滿面。早已回來,秦宜靜靜地站在偏角,終是緊緊地閉眼,良久不動。

    房內,雲七夜靜靜地看著沉睡不醒的男子,只覺他的呼吸輕微到幾乎沒有,定是撐不到舅舅來的那日了,甚至…撐不到明日。

    七夜,我死後,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帶著我的那份活下去。

    不要死,也不要孤單的活。

    我曉得你不喜拘束,那就不要遵從那些皇家族規了,且回雲家住便是。

    五姐和五姐夫,還有……爹,都是極好極好的人。

    只可惜…我不能和你們一起了。

    若是有朝一日,朝中有人難為你,不容你住在雲家,非要你為我守陵…

    …呵,你斷斷也不要委屈了自己,你也不喜寒冷不是麼?昨天晚上我背著你出過門,我去看過自己的墓穴,就在南面的皇家陵寢里。

    一隻白玉棺。四周的牆上畫著神佛仙子類的壁畫。還有好些陪葬的瓷器金銀,字畫… 長明燈……很多很多東西。聽秦宜說,那些僧人還會為我誦經超度,到時候墓里全是蘭花香糙,就連棺木里也有,許是可以驅散些濁氣。

    整體的墓穴麼。足有兩座房屋那麼高夫……可美中不足。裡面又黑又冷的,好似座冰害,委實叫人喜歡不來。你本就畏寒,若真去為我守陵…… 三年。你的身子可吃不消,還是不要去了。

    我一個人,也可以。

    沒什麼大不了的。怎也可以,…

    你好好活下去便是了。若他們欺負極了你,就叫陰若熏接你離開吧。我也不曉得辛烏的戰事到底何時完結,但陰若熏定是會勝。可萬一戰火流離,你再也回不來蒼流……也無妨。每年我忌日的時候。記得告訴我你在哪裡。

    我總是能放心,曉得你還活著,也可以一個人安心的睡……

    唯一的遺憾……我們的寧皮皮。

    昏睡中,男子近乎夢囈的低聲呢喃,「…夢白。」

    七夜,

    舅舅還沒有來麼?

    你說他是不是又迷路了?他總是這樣。

    七夜。

    我先睡會兒,

    若是舅舅來了。

    你記得叫醒我。

    我還有好些話,要對舅舅說。

    七夜。

    記得叫醒我啊 …

    「夢白。」

    別院的暗角,早已候了多時的黑衣人沖女子抱拳作揖,「七少!」

    走到近旁,雲七夜壓低了聲音道,「帶些人即刻動身去北齊,治路注意些,看有沒有小候爺的蹤影。一旦發現,速速將之帶回,務必要快!」

    「是!」點頭,黑衣人迅速躍出了院牆。卻又在下一刻驀地發出一聲痛苦的悶聲。而後再也沒了任何聲響!

    隔著道高牆,雲七夜一驚,但聞牆頭驀地響起一記嘲諷,宛若妖魔陰詭。負手立於牆頭,男人看著女子嗤笑,「凰兒,著急了不是?可夢白再快又有什麼用呢?寧止那孩子。斷斷活不過明日午時了。夢白命里便是妖禍,豈會有順心如意之事?哼,就算是寧止死,他們這對甥舅也見不到對方最後一面!」

    ----見不到!

    周身的神經剎那緊繃到了極致,雲七夜抬眼看著男人。只覺刺骨的寒意從四肢百骸溢出,「……師父來此作何?」

    夜風中,男人的衣袖逸飛,忍不住戲謔,「自是不甘心而來,昨晚凰兒真是叫為師好等。本尊活了這麼久,可從未有人敢如此囂狂無禮!」

    「凡事都有第一次,何況師父你明知我不會去。」

    冷哼一聲。滄瀾千花篤定。「誠然,你是不會去。可是只不過昨晚不會去罷了,至於今晚…」

    說著,男人驀地笑了起來,「七夜,我同你說個秘密。」

    只覺他的笑來的詭異,雲七夜微微蹙眉,有了些不耐,「師父的秘密,我恐怕難以承受,所以還是不知道的好。」說著,她轉身欲走,卻又在下一刻驀地頓住了腳步。

    「宿命的秘密。」

    低低的聲音,滄瀾千花意有所指。「你母親和寧止。患了一樣的病,只不過她撐了十一年,在一個下雪的冬日裡去了……」

    一樣的病?扭頭,雲七夜瞪眼看著男人,忙不迭出口問道,「他們到底患了什麼病?」

    點頭,男人只是淡淡一個字,「蠱。」

    ---- 蠱。

    可笑至極!

    頓覺受騙,雲七夜嗤之以鼻,「天下巫蠱,滄瀾為大。自問教中萬種巫蠱,我還是一清二楚。那敢問師父,寧止的病症又是哪種蠱?」

    曉得她不相信他的說辭。卻也不惱,滄瀾千花只是低聲道,「所以是秘密啊,一個宿命的秘密…斷情絕義,每一代尊主。神魔都會提防考驗他們,所以那些不遵規則的尊主,神魔自會降給他們最為痛苦的懲罰。而這個懲罰。不在尊主本身。而在……」

    面色一瞬的陰沉,滄瀾千花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這裡,在你愛的人身上。神魔會降下這世間最為痛苦難解的蠱,在你所愛的人身上。要你們…

    …生不如死。萬般苦楚心酸。」

    眼瞳緊縮成了芒狀,雲七夜駭然,「所以……寧止……」

    「對,所以寧止才會如此痛苦天壽,久病多舛。」攥住了女子的眸,滄瀾千花的聲音悲憫極了,「因為你,寧止的萬般痛楚,皆是因為你。歸根結底,是你害他如此,是自潮為愛人的你…… 害他如此!」

    ---- 是你!

    宛若一把鋒利的刀,男人的話一刀刀划過雲七夜的心臟,頃囊便將軟嫩的心臟割得血肉模糊,卻硬是不肯在他面前示弱,「所以,歷代尊主便會因為所愛之人乖乖回滄瀾做教主?能被搶走的愛人,談何是愛人?……不若隨對方一起去了,倒也省得萬劫不復,滿身骯髒成魔。」

    搖頭,滄瀾千花幾乎是在諷笑,「你以為事情便是如此簡單?哼,簡直就是愚不可及,朽木不可雕!我早提醒過你。我們畢生有著無法擺脫的宿命詛咒,凡是我們身邊的人,都會遭到不幸,凡是我們經過的地方都會流出無數的腥血。我們終身都不會得到我們想要的,哪怕是身在大海也喝不到一滴水,哪怕被人所愛,也會孤老而死!」

    屏住呼吸,雲七夜清晰地聽見了周身血液流動的聲音。耳邊。男人的聲音魔魅般低沉,直直觸到了心臟的最深處,痛不可擋!

    「情深不壽,你以為只是說寧止麼?呵,還有一個你。本尊早些年不是沒告訴你,你的歸宿便是孤身遠引,至死一人!無論如何,你都會墮入聖湖,與魔同生。可惜,你總是不信,非得踏過防線,觸犯禁忌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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