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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7:37 作者: 芝麻酥
    立在崔正華身側,帶回密報的馬侍衛開口,心有餘悸,『皇上的分析透徹有理,同陰少將的思路幾乎差不了多少,只不過他的證據更為豐富此。您和各位大人有所不知,上月初八,我等曾隨陰少將夜探過蒼流軍營,便是那晚暗殺了徐清貴。可誰想,一個連心臟都蹦裂而出的死人,居然又和活人一般爬了起來,直直嚇得我等五臟膽寒,軟了腿腳!非但如此,他還拖著血肉殘破的身子準確無誤地攻擊了陰少將,身手也很利落!若非親眼所見,我們怎也不州日信這世上竟有如此的妖法邪術,居然可以操作死屍,簡直非人力所能為之!那場面,實在是可怖至極啊!

    一字一句聽得清楚,幾名大臣面露驚悚,暗暗抽氣。見多識廣,吏部的周明譏立時瞭然,帶著隱隱恐懼探尋出口,「百鬼夜行,那豈不是「滄瀾教的千里馭屍?」

    點頭,馬侍衛恭謹道,周大人和陰少將的想法如出一撤。突生如此變故,少將隔日便命人詳細調查了徐清貴,原本以為他會是滄瀾教的人,可仔細查訪後,他和滄瀾沒有任何關係。事出詭異,而且沒有線索可尋,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不想現今大軍又出了如此的霍亂,前後一聯繫,例是有些矛頭端倪了。陰少將和眾位將領商議了數日,懷疑滄瀾教有可能和蒼流朝廷達成了某些共識,乃至出手干擾我數萬大軍。」

    達成共識?被這樣的猜測驚得不輕,幾名臣子的眉頭緊皺,若他們兩方真的達成了共識,那蒼流豈不是如虎添翼,如有神住?如此,他們定會趁機反撲辛烏,豺狼虎豹啊!到那時!三十萬的辛烏病軍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欠奉,自保都是問題,還談何拿起武器殺敵」簡直就是杵在向城等死嘛!

    同大臣們的想法一樣,崔正華皺眉,手掌無意識地握成了拳狀,手裡密報頃劌間便被他挨成了一團褶皺。從陰若熏帝兵伊始,再到其戰功赫赫,他在辛烏的威望,亦是越來越高。早些時候,為了防其功高蓋主,起了不臣之心,他在陰若熏身旁安插了不少探子,馬侍衛便是其中一名,亦是與陰若熏最貼近的。

    如此,馬侍衛的話他自是深信不疑,一系列的說辭足以肯定滄瀾作祟的說法,定是不會有錯!可是,滄瀾教……」

    一聲嘆息溢出,雀正華以手撫額,無奈至極。派兵三十萬一舉攻入,本以為四個月的時間足以攻下一座小小的向城,而後揮師北下,步步蠶食!預想的甚好,可途中卻是狀況百出,事事不順!

    連連敗仗,他惱的處死了好幾名將帥,換陰若熏上陣。例也不負所望,他確實是打了幾場漂亮的勝仗,甚至還俘了的五皇子寧肖!立時便是軍心大振,三十萬大軍自認手握蒼流把柄,勝利在即!可誰想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引來了寧止不說,就連寧肖也死了!偷雞不成蝕把米,倒是大振了蒼流的軍心,失了向城最後一役!

    遠不止如此側霉,現而今辛烏的對手不單單是蒼流那麼簡單了,還有亦神亦鬼的滄瀾參與其中。如此詭異可怖的妖魔邪教,普天之下,有誰不懼改教?又有誰敢與之作對?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死路啊!

    思及此,他的腦子裡倏地便是一陣嗡鳴,頭暈目眩!慌得靠在身後的椅上平緩,這才發現他手裡的密報已在不知不覺間被掌心的汗水濡濕,字跡暈開,漸進模糊成了一團,染了一手的黑墨,徒然旺盛了他的滿腔的惱火!

    看出了男人的惱恨,眾人立時閉了口。」噤若寒蟬,生怕惹了皇上的不快,被當成靶子出鬱氣。不過一瞬的功夫,偌大的偏殿立時靜默了起來,只聞呼嘯的晚風吹過窗外的村葉花枝,沙沙作響。

    計久,崔正華掃過垂首而立的眾人,略有些疲倦的聲音響起,「諸位皆是辛烏的棟樑,關於陰少將退兵的提議,作何看法?」

    明哲保身,眾人抬眼看著一臉疲倦的男人,紛紛在心裡揣測他真實的意思,退還是不退?退丟人。不退,那可得死人啊」

    權衙利弊,左相也顧不得其他,索性率先開口,不若就聽陰少將的提議,退了吧。如此耗下去,定是不堪設想,危及江山社稷,腹背受敵。

    皇上向來很聽左相的意見,眼見左相如是說,眾人立時馬首是瞻,紛紛點頭稱是,臣也贊成退,大丈夫能屈能伸,為了三十萬將士的身家性命,也得退!爭取將死傷降到最低點,萬萬不能叫蒼流占了便宜!」

    趙大人所言極是,老臣也主退。不說蒼流如何,但說惹了那妖魔滄瀾,便是冒險之舉,得不償失。萬一那些妖人懷恨在心,毒害了將士不說,還要繼續毒害我辛烏臣民,那可如何是好?

    句句入耳,頭頭是道,皆是贊成退兵。閉眼靠在椅背上,雀正華重重地吐了一口鬱氣,不是滋味極了。登基數十年,他一直沒有什麼大的建村,早已是焦躁不堪。與蒼流的戰爭,斷斷續續,已有兩年之久,本以為可以藉此踏平他萬里江山,擴充辛烏的版圖,叫後世知曉他的厲害!

    誰知,到頭來卻是落了個如此狼狽不堪的下場。

    何其的不甘心?可是,沒辦法不退!良久,他略有些吃力地睜眼,緩緩道,既是如此,那便「退吧。朕今晚便糙擬詔書,明日早朝時宣告天下,命陰少將軍撤軍。」

    皇上英明,社稷之幸,

    這八個字倒真是諷刺。自嘲萬干,崔正華揮手示意眾人散去,而後起身出殿,乘著早已侯了多時的轎輦回了寢宮。儘管已是身心俱疲,可也不能上床歇息。坐在書桌前,他將一千宮人槌退,徒留張公公在旁研磨。

    看著空白的黃綢詔書,他以手撐頭,只覺腦子沉甸甸的,混沌的什麼也寫不出來!大力地揉捏了半響眉心,他不情願地伸手觸向那一排筆架。咫尺,他排徊,良久後終是狠心抽出一支筆,浸上濃墨,提筆便寫,濃郁的墨香撲面,

    反覆斟酌理由,推敲用詞,他用了很久的時間才勉強將這封詔書寫完,胸口憋漲。待到明日,天下人要如何看他,如何想他?定是諷刺聲聲,看盡坐話,

    罷了,眼不見為淨,快刀斬亂麻!不耐煩地將詔書收起,他沖張公公揮手,沒你什麼事了,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應聲,張公公旋即朝門口而去。

    身後,崔正華的視線無意識地隨著他挪動,眼尾掃過門旁的窗戶,透過那薄如蟬翼的窗紙,隱約可以望見廊道里那盞盞宮燈,以及那些例映在窗紙上斑駁襯影,好似繡在了窗紙上。

    百無聊賴地看著,他視線微移,驀地瞪大了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偏角的那扇如意窗,但見窗外,赫然站著一抹人影,就那麼直直地正對著他,詭異極了!驚得不輕,他立時起身,指著人影大喊,『是誰如此大膽,還不快快給朕現身!」

    不明所以,還未出門的張公公扭頭望向男人,然後順著他的視線望向那扇窗戶,毫無異樣,「皇上,您怎麼了」,

    窗戶外面有人!」指著那扇窗,崔正華扭頭沖張公公大喊,可當他再次回頭之際,不過一瞬,哪裡還有什麼人影,只有樹葉的側影罷了?愕然,他不可置信地椽了椽眼睛,莫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皇上,那裡沒人。」肯定地回了一聲,張公公不忘給崔正華找台階下,「您這幾日為了前線一事日夜操勞,把村影錯看成人影也屬正常。龍休為重,百姓之福,您還是早此歇息吧,莫要累壞了才是。」

    也計是太累了,所以看花眼了。對張公公的解捧很是滿意,崔正華鬆了一口氣,卻也覺得自己有些糙木皆兵了,是得好好休息休息了。

    皇上,奴才告退。」門口,張公公恭謹地說著,旋即開門而出。

    待他走後,雀正華抬腳朝內室而去,挨著偏廳的窗戶緩步走過,他不知怎的突然有股怪異之感,不由皺起了眉。不自覺地側頭望向窗外,他不期然又看見了那抹去而復返的人影,立時駭得瞪大了眼睛,「來人,護,」飄渺若煙的夜色里,盞盞宮燈甚是華麗,七彩流光。隔著一層幾近透明的窗紙,那人靜靜地看著崔正華,面上沒有一絲驚慌,甚至悠閒極了。

    護,駕」,不知怎的,雀正華只覺自己的喉嚨哽得厲害,命人護駕的喊聲漸進湮在了嘴裡,啞巴了似的!兩相對視,他忍著不安仔細看向那人。那一刻,他甚至盛覺到自己的瞳孔漸進縮成了芒狀,大張的嘴的怎也閉合不住了。好似,墮入了一個虛幻飄渺的夢」

    咫尺之距,窗外的那人生著一張足以令世間萬物為之屏息的容顏,烏髮玉肌,額間那枚妖紅流轉,平添了一股風流。遠山眉下,黑眸似水流轉,微微扯起的唇角有絲與世隔絕的清傲。自覺有股清貴無暇,不染凡塵之感從他的骨子裡透出,側是叫人有些不敢直視了。

    無疑,這人是美的,可是太美,美得有些不真實,宛若一抹幻影。好似,天上的」,神。好奇不自覺地代替了不安,崔正華怔怔地看著窗外的人,脫口問道,」你是不是……人?

    你說呢。」好聽地聲音溫潤響起,好似春風般,直直暖融了聽者的五臟六腑,說不出的舒坦。

    你是神仙。要不是神仙,怎能如此輕易地潛進宮裡?要不是神仙,怎會如此的美?要不是神仙,他靠近後所看見的那些縈繞在男人月身的雪花又是什麼?

    扯唇淺笑,男人淡淡的聲音溫潤過耳,掩不住那罌粟般的蠱,「我是不是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幫你,幫你打敗蒼流,然後踏平寧氏的萬里江山。呵呵到那時,蒼流萬眾,男為汝之奴,女為你汝之隸,盡聽君之命。」

    你可以。」瞪大了眼睛,崔正華愈發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了,疑問出聲,「你能斗得過……滄瀾教麼?

    仍是那句,男人笑的溫潤如水,「你說呢?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的蒼穹又黑下去了些,例是顯得那輪明月愈發的皎潔如雪,點點星辰盈盈明亮。寂靜的廊檐下,男人風姿翩然的走過,於巡邏的宮人侍衛全然不見,卻又恰如其分地逍了開來,一路出了宮門。

    熱鬧喧囂的街頭漸進歸了夜的平靜,好此商鋪店家打烊,行人馬車亦是加快了行進地速度,埋頭朝家的方向趕去。緩步走著,他只覺人煙減少,倒也清淨。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者」

    燈光闌珊處,他不期然聽見了那伴著古琴而起的歌聲,腳步倏地便是一滯。這麼晚了,也不知誰家的女娃在彈唱之曲《鳳求凰》,且不說聲音稚嫩,甚至有幾處全然把不住調子,扭曲得緊,琴音亦是倏高倏低,顫不成聲。如此甚至可以稱之為好笑的彈唱,他竟也不嫌,索性站在那裡側耳傾聽,讓有微涼的晚風拂面,良久不動。南面的一處樓宇,歌聲飄蕩而出,「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計兮,慰我旁徨。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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