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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7:37 作者: 芝麻酥
嘲諷完,幾人紛紛扭頭……
頓覺外面安靜極了,雲七夜閉眼,將自己的頭也埋進了被子裡,不想聽任何的聲音。恍惚中,耳邊若有若無的是那幾人的驚聲尖叫,好似見了鬼。
睜開眼睛,她蜷縮著身子屏息,不期然看見那幾縷從被子fèng里透進來的光亮,寧止點燃了帳里的燈燭。
手指一緊,她緩緩地掀開被子,眯眼適應著突來的光亮。待到舒緩過來,入眼的便是床邊的寧止,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面無波瀾,她淡漠地看著他,沒有任何起伏的出口,「出去。」
非但沒有走,寧止自顧自脫靴,修長的腿隨意一跨,已然上了床。高高地俯睨了半響,他一言不發,兀自盤膝坐到了她的對面。
終是惱了,她揮手朝寧止推去,「我說出去!!」
面不改色,寧止伸手,快速擒往她的手腕,死死壓制著她的力道,逼她乖乖就範,「你的右手,是不是也不想要了?」
低喝出聲,他利落地將雲七夜五指間的銀線褪下,隨手扔到了一旁。而後將帶來的小藥箱打開,從裡面拿出一隻乾淨的毛巾,低頭為雲七夜清理傷口四周的血污,力道卻是毫不輕緩。
五指連心,雲七夜立時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手掌不由抽搐了幾下,掙扎著想要縮回。更加緊地銅住了她的右手,寧止蹙眉,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我不曾給旁人包紮過,所以不知道力度是輕是重,你要是痛……就說出來。」
是很痛,可是比起那股心臟被生生撕裂的感覺痛,這又算什麼?
看著那幾道醜陋之極的血痕,雲七夜咬牙,終是不發一聲,卻也感知到了寧止漸進輕緩的力道,他小心翼翼地將血污擦拭乾淨,而後拿過藥膏……
許久後,她低頭看著包抵俯的手掌,不期然就想起了若清瑜。冷淡的笑扯出,她抬眼看著寧止,掩不住的疲倦,「有話就說,說完就出去。其實你不用這麼急著來找我,瑜姑娘的事,明日治罪的時候…再說不遲。」
不為所動,寧止自顧自整理藥箱,語氣淡淡,卻是毫無轉圜的餘地,「若我今日便要做個了斷呢?」
了斷?要她血債血償,還是千刀萬剮?
一瞬真是恨極了!
看著寧止,雲七夜的聲音有些梗塞,卻沒有一滴眼淚,「你想要如何了斷,儘管說出來罷,我悉聽尊便就是了。」
反正,已經習慣了……
師父說她的命格不好,勉強算是個天煞孤星。不管如何掙扎,此一生註定與魔同存,墮入聖湖,孤身至死。在此之前,她做什麼事也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兒,還要心揪氣竭,日日頓足飲恨……
吸吸鼻子,她的聲音漸進有絲掙扎,甚至能清晰地聽到那根緊繃的弦被逼到極限之時,發出的那聲作痛的鈍響。那一瞬,幾乎口不擇言,盡數吐出,「寧止,我恨你。真的…很恨你。從來,我甚至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
聽著,寧止微怔,收拾藥箱的動作倏地便是一頓。垂眸,男子眸里的波光流轉,半響後抬眼望向了對面的女子,陳迷出口,「七夜,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有沒有?十指一緊,卻不提防按壓住了右手的傷口,立時疼的雲七夜悶哼出聲!旋即低頭查看右手,她不支聲,更是不曾回應寧止的問題。
卻也不急著聽答繁,寧止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藥箱,而後將之推倒了一旁的角落。扭頭看著強作無事模樣的女子,他扯唇溢出一聲低沉的笑,立時柔了整張臉的冷峻。
聽見了寧止的低笑,雲七夜的右手冷不防微微抽搐了一下,她想哭,寧止卻在笑。抬頭,她忍著想要落下的酸澀,看著寧止自嘲,「你在笑我麼?」
唇角的弧度緩緩平了下去,寧止看著她,不期然出口,「我恨的人,叫雲七夜。我愛的人,也叫雲七夜……」
顧不得右手的疼痛,雲七夜握拳,那樣尖銳的疼痛卻也壓制不住心下的揪扯,「呵,愛恨皆是我,你一定很累吧?往後…不用愛我了。無愛便無恨,你也不必恨我。你的愛恨,我福薄… 受之有愧,也受之不起。」
竟是似極了往日的雲七夜,寧止全然不抓重點,避重就輕,「你惱了?
是不是不喜歡我叫你雲七夜?那換一個,我愛的人,是七夜…」
「寧止,我求你住口!」不想再聽,她看著寧止,身子微微顫抖。終是,大喊出聲,全然宣洩!「我回答你便是,我有愛的人,我有恨的人!和你一樣,我愛的,恨的,都是你!!」
---- 是你!
那一瞬,那個禍國殃民的男人,笑的像只狐狸。所謂的百依百順,隱忍不發,不過是為了在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之前,所表現出來的,非同尋常的耐心罷了。既是如此,那寧止就是只有耐心的千年老狐狸,陰險狡詐,甚至殘忍。
目不轉睛地看著咫尺的女子,他啟唇,淡淡的聲音乍起,掀起波濤駭浪,「七夜,為了聽你說這個,我已經等了很久了。那天晚上我說過,總有一天,我會叫你啟齒說…你愛我。」
愕然,雲七夜怔愣在原地,「你算計我!」
雙腿屈膝,寧止雙手撐臉,理所當然,「七夜,你知道我向來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你又倔又扭,若姚紅紅不指點你,若我不算計你,你要等到何時才肯說出口?」
連姚紅紅的事情都知道!眉頭皺緊,雲七夜指著寧止的鼻子,「你跟蹤過我!」
笑,寧止頗為舒坦,「顧念著你愛的宣言,滋味不錯。昨天早上你趁我睡覺無知的時候輕薄我,我也就不計較了。」
一環又一環,雲七夜說不出話來,過往的思緒迅速滑過腦海,幾乎要讓她抓住什麼了!耳邊,只聞寧止步步算計,「可我計較旁的,我說過,你要去殺人,我會幫你毀屍滅跡。你要去放火,我會幫你點火澆油。可惜,你居然不相信我的話……可是我,很相信你呢。」
---- 單純如幼鳥一般的信任,沒有理由,就是相信。
「終我一生,不過只愛一個人罷了,你以為那是誰?不用質疑我對你的愛,任何情況下,我生是你的人,我死,也是你的死鬼。我都捨不得欺負的你,豈能叫旁人欺負了去?姚紅紅不是說要男人吶喊助威來著麼?若清瑜,你想要如何了斷她?千刀萬剮,還是血債血償?」
瞪著寧止,雲七夜不齒,「你以為你打一捧子給我一個甜棗,我就會感激涕零?我不恨你算計我,我只是恨你為什麼非要拿若清瑜來算計我!」
「留她,自是有用。」意味深長,寧止道,「從我救她的那一刻起,我已經知道她會武功了。」
好奇心頓起,雲七夜不由道,「我都沒有發現,你是怎麼發現的?」
俯身靠近她,寧止給予提示,「我試探過她,我用那麼低的聲音對你說我們走,可是若清瑜還是聽見了,當下就朝我們跑過來了。試問,若非有內力輔佐,她能聽見什麼?她一來,我發病的日期就不對了。我下棋的時候提醒過她不要輕舉妄動,可她不聽。我這個人記仇,所以從第一天已經想著要怎樣報仇了,可惜她很警惕,我一直下不了手。誰知道,最後竟是她自掘墳墓,方才那麼一鬧,她防範性大減,所以我換了軍醫的藥膏,給她下了毒。」
立時反應了過來,雲七夜指了指自己的右手,「我手上的藥膏…」
「原本是若清瑜的。」
夠陰,夠損!
「那你給她下了什麼毒?」
笑,寧止揶揄,「你是使毒的高手,總會知道,就當我考你。」
不屑,雲七夜瞪了寧止一眼,半響說不出話來。一步步的算計,這陰險無恥的男人絕不是她能對付得了的!無論身心,她都已經被他吃得死死的了。想著,她不由皺眉,「果然是個賤人,無恥!」
一個節哀的眼神,寧止沖她張開了雙臂,「七夜,你認命吧,我說過你逃不掉的。來…」
「你幹什麼?
「干賤人幹的事。」身子前傾,寧止伸手環住了她,一聲滿足的喟嘆,只差將她揉進他的骨血里。貼著她耳邊的鬢髮,他熱熱的呼吸吐在耳邊,低笑,「居然敢說我無恥。夫妻之間,難不成你想和我談純潔?」
冷哼,雲七夜不由伸手環住寧止,將臉頰埋在他的脖頸里,嘲諷出聲,「寧止,你有沒有覺得你已經強勢到陰險至極的地步了?我倒是有些怕了。」
「現在才知道怕?可惜,晚了。不過,我可以補償。七天後,我們回乾陽,等你的手一好,我以身相許補償你。」
不由扯唇,雲七夜閉眼。靜默了許久後,她輕道,「寧止,對不起……
往後,不會再叫你失望,定如你那般,我也會相信你。」
082 當時年少
亥時,夜色如墨潑下,數不清的角樓飛檐,章台高榭盡數融於這片廣垠無邊的黑黢,連綿成了夜的歸附。浩瀚的深宮肅然,檐下的走廊里,宮人燃起火摺子,利落地踩到扳凳上去踞腳將那些華麗的白紗宮燈點燃,炫目至極。不刻,偌大的皇宮亮如白晝,流光溢彩。觸眼所及,樓宇恢宏,天地磅礴。
數日以來,苦滄斕妖邪暗裡作祟,防不勝防。臣之麾下,十萬大軍突生異疾,嘔吐無力,日日臥於帳塌,醫者亦不知根源何故。此況,雖無性命之憂,長遠觀之,實則國難之險,危乎社稷。臣為少將,護兵不利,誠然該罰。思量權衡,唯恐蒼流挾此攻之,萬望陛下召軍回境,以避險難,保我辛鳥河山,萬世之基。
字字珠璣,句句是理!
太師椅上,一身明黃帝袍正襟危坐。五十有餘的年紀,崔正華將陰若熏的密報緊緊地攥在手裡,面色沉肅地看著跟前的幾名文臣武將,今日朝堂之上,朕之所以不急下詔,便是因為此事暗裡牽涉到了邪魔滄瀾,容不得馬虎武斷。陰家世代為將,居功至偉,精忠我朝。放眼辛烏,陰少將的品行,恐怕連垂髫的小兒都知道,金銀美人,權勢良田,斷斷入不了他的眼。朕也算是看他長大的,自小便是聰慧機智,敢作敢當,半性至極!大此時候更是大將之風,為我辛烏鞠躬盡瘁,心懷社稷!如此,他斷斷不會誑論妄言,胡扯出滄瀾為自己脫責。而且傳言所說,滄瀾位於北齊的高寒雪巔,那應該離向城不遠。數萬將兵的症疾發作的詭異迅猛,太醫院的人亦是束手無策。如此詭異,十有八九,是,「滄瀾教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