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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7:37 作者: 芝麻酥
    小心翼翼地蹲在河邊,已經有好些遊人開始放花燈,燭光點點中,各色各樣的花燈順著緩緩的水流朝下游飄去,宛若成千上萬隻小小的彩船。每一隻花燈,都承載著一個美麗的心愿,在人們的期盼中漸行漸遠,直至望不見在夜幕的籠罩下。那樣瑰麗若夢幻的景色,畢生難忘。

    靜靜地看著,雲七夜扭頭沖男子道:「我們也去放吧。」

    不由輕笑,寧止點頭,「好。」

    不遠處,靠河道外緣一些的空地上,早已架起了好些賣花燈的商鋪,吆喝聲此起彼伏。「賣花燈啊!漂亮的花燈,許個願,花神娘娘保佑,便能實現嘞!」

    將雲七夜的手拉過,兩人緩步而去,路過了幾家商鋪後,終是隨意地停在了其中一家跟前。但見偌大的檯面上,擺放著各色各樣的花燈,有用彩紙做的,也有用麻紗做的,其上分別給以花鳥禽蟲,佳人才子,萬里河山……

    色澤極是鮮艷,引人奪目。每一隻花燈都像極了兩隻像天空祈禱的手,宛若蓮花綻開,其間藏有一隻小小的蠟燭。

    ---- 有燈無月不娛人,有月無燈不算春,春到人間人心玉,燈燒月下月如銀,滿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賽社神,不到芳尊開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挑看了半晌,雲七夜伸手從其中拿出了兩隻花燈,一紅一素,皆繪有繁花朵朵,蝴蝶飛撲。花燈上角處,綴以些許雲紋穗邊和流蘇,即美觀又喜慶。

    老闆喜道,「小娘子看上這兩隻了?」

    點頭,雲七夜道:「嗯。」

    「好嘞,給您兩位筆墨。」說著,老闆忙不迭將兩支毛筆遞給二人。

    分別接過,雲七夜旋即拿起那隻紅色的花燈,沖一旁的寧止示意,「在上面寫上你的願望,然後放到河裡,讓它們飄到花神那裡。」

    垂眸,寧止看著手裡的素色花燈,倒不覺得冷淡,反倒是簡潔大方,不愧是他的女人,極是了解他的品性。唇角一抹淡笑,他纖長的手指慢慢拂過小小的花燈,上一次觸摸到它們已經是許久前的春夜了,他和母妃在宮裡的河裡放它們。不想多年後,他居然會和另外一個女子在河邊許下彼此的心中的願望。扭頭,但見雲七夜正低頭寫著,模樣甚為認真。

    看了半晌,寧止亦是低頭,執筆而寫,浸滿墨汁的筆尖輕輕滑過素淡的麻紗面,墨跡氳開……

    蹲在河邊,兩人將點燃了的花燈輕輕一推,水面泛起了道道漣漪,些許水珠灑在花燈上,伴著盈盈的燈光將之帶走,一直向下游飄去,直至再也望不見。

    那一晚,許下這一生中,最後一個願望。

    將它小心翼翼地放進水裡,順著河水向前飄去,一直飄向遙遠的未來。

    不知道前面等著我的,會是什麼。

    ……七夜,你猜我的願望是什麼?

    翹首望了許久,女子轉身沖男子一笑,「就沖我們的花燈如此漂亮,花神娘娘也一定會實現我們的願望!」

    笑,寧止不語。但見花燈流彩中,女子嬌俏地立於他的身前,笑靨如花,和著華美的燈光,閃亮了他的雙眸。

    ……七夜,萬千閃爍的花燈中,哪一個是你的願望呢?

    眼裡的波光流轉,他伸手拉過女子的手,一起離開了那承載了無限願望的花燈河。

    無目的地遊玩了許久,兩人終是回到了客棧里,雖說時候已經不早,可大街上仍是熱鬧,行人歡笑不覺,通宵達旦。

    房內,正準備洗漱安眠時,驀地一陣敲門聲響起。扭頭,寧止望向外廳的門,「誰?」

    門外,一聲極為哀怨的聲音乍起,好似只半夜裡遊蕩的孤魂,驚得人頭皮一陣發毛,「小爺我。」

    眉頭微蹙,寧止起身走到了門前,頓了頓,伸手將門打開。門外,一身藍衣錦袍將男子的身形襯得極為俊挺,向上看,但見兩隻腫成了核桃似的眼睛,極為煞風景。再向下看,半張臉蒙面。

    徑直進了門,陰若熏斜眼便看見了坐在桌前喝水的女子。早已恢復了面貌,雲七夜一身女裝,頗為驚訝地看著來人,辛烏少將來做什麼?

    小雲,寧七…雲七夜。不愧是寧止的女人,一樣的陰險無恥!

    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陰若熏拒絕回憶當初的慘痛,利落地坐到了女子的對面,一旁,寧止跟著落座。

    扭頭,陰若熏沖寧止道:「我來可不是找你的,我是來買巴豆的。」

    「我沒問你來做什麼。」寧止徑直道。

    面不改色,陰若熏自顧自道,「我自己說說不成?」說著,他扭頭睨了雲七夜一眼,一直在桌下的手徑直拿出一瓶酒,「除了買巴豆外,我還想請你們二人喝酒。」

    伸手拿過桌上的兩隻茶杯,陰若熏兀自將之滿上,分別推倒了寧止和雲七夜面前,「你們倆成親時,我沒見成。現在你們倆就當著我的面,喝杯交杯酒。」

    愕然,雲七夜看了看陰若熏,又扭頭看向寧止。抿唇,寧止垂眸看著那兩杯酒,終是伸手拿過一杯,而後扭頭看向雲七夜,「那就喝吧。」

    聞言,雲七夜不得已拿起一杯,面色漸進有些尷尬。成親那晚,她都沒有和寧止喝過交杯酒,現在反倒要在外人面前喝。

    看著兩人,陰若熏揉了揉昨晚哭腫了的核桃眼,揮手不耐道:「趕緊喝。」

    終是伸手繞過彼此的胳膊肘,寧止和雲七夜靠近,對視間,面上皆有異色,不由掃向陰若熏,但見男子以手撐頭,一邊揉核桃眼,一邊瞪著兩人。

    視線扭回,兩人垂眸看著酒杯,旋即仰頭一飲而盡。

    唇角倏地一抹笑,陰若熏起身,「好了,巴豆我也買了,酒你們也喝了,我要回去了。」說著,他扭頭睨了寧止一眼,沖他勾手指,「你送我。」

    「好。」點頭,寧止沖雲七夜道:「你先睡吧,我去送他。」

    「好。」

    走在街邊的暗影下,兩名男子一前一後。掐准了時間,陰若熏扭頭望向身後的寧止,一臉不懷好意,「寧止,你運運氣,看看身子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聞言,寧止微微一愣,旋即停下了腳步運氣。立時,藥力發作!胸腔有股熱氣直直湧出,迅速衝擊過他的五臟六腑,周身一陣灼熱燃起!抬眼,他望向陰若熏,咬牙,「你在酒里下毒了?」

    笑的得意,陰若熏無辜地推開雙手,「非也,我可沒下毒,只不過下了點藥而已。」

    說的真是輕鬆!站在原地不動,寧止瞪著陰若熏,周身的那股灼熱越來旺盛,逼得他直想找塊冰抱上去!

    「你給我下了什麼藥?」

    秦然自若,陰若熏一字一頓,「當然是,春天裡……要喝的……藥啦。」

    雙目圓瞪,寧止驚詫地看著陰若熏,恨不得一掌拍死他,「把解藥給我!」

    眯眼,陰若熏掃過寧止微微顫抖的身子:「我說,你到底知不知道小爺我給你下的是什麼藥啊?」

    「下流!」

    「那就是知道咯,既然知道還問我要什麼解藥?這東西沒解藥的,只有解人。」說著,陰若熏不怕死地指了指客棧的二樓,「喏,你的解人就在你房裡,你回去就能看見了。」

    嗓子眼裡漸進乾澀,寧止看著陰若熏,惱怒地提高了聲音。「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這藥可是我廢了不少的心思才弄來的,厲害著呢,你也甭抑制自己了。再說,我也是為你好,狀似你和雲七夜……還沒?你這麼悶騷的性子,指不定還要一直這麼騷下去。這種事總得有個人推波助瀾,你說是吧?所以,我就來了。你不是很想生個寧皮皮嗎?那就趕緊回房找你的解人去吧,記得要溫柔一點啊。」

    腦子裡漸進有些混亂,寧止咬牙,「你下了多少?」

    「足夠你一夜春宵的量。」

    一夜春宵,寧止的臉綠了。

    「喏,你也不用害羞,指不定雲七夜比你還要熱情萬千呢。」

    聞言,寧止的身子微微一顫,呼吸愈發的急促。方才喝酒的人不止他一個,一驚,他旋即反應了過來,「你也給她下了?」

    面不改色,陰若熏道:「下了,還比你多一份的量。」

    啞然,寧止彎腰喘息,越來越熱,忍不住伸手解開脖頸上的一顆扣子,他閉眼強行抑制。

    「嘖嘖,現在就迫不及待的寬衣解帶啦?」抬腳走到寧止跟前,陰若熏蹲身與之平視,眸里滑過一絲異樣。

    咫尺,這個始終高高在上,帶著睥睨眼神的男子,此刻竟也有著這般未經世事的羞澀無措。寧止,放開你,真是不捨得呢……

    靜默地看了許久,陰若熏緩緩揭開了臉上的面紗。面紗下,男子的肌膚出乎常人的細膩白滑,五官妖嬈,流轉的水眸下,鼻樑挺立,兩瓣紅唇輕輕一動,足以勾掉任何人的心魂,男女皆宜。

    看著寧止,陰若熏緩緩扯出一抹笑,壓低了聲音輕道:「寧止,作為我放棄你的條件,你便莫要……莫要叫我失望。半個月內,我定是退兵回辛烏,三千斤巴豆足夠我那些兄弟們吃半個月的。呵,我很壞是不是?不過呢,我不會放著兄弟們不管的,我也會吃,一直吃,一直腹瀉,然後再吃,再瀉,直到把我這一身的噁心瀉完。到時候,我會上書告訴皇上,就說是滄瀾聖教的妖魔搞的鬼。我已經通知朝中的心腹,他們會在皇上跟前吹風的,保管他會大筆一揮,叫我退兵滾回辛烏。」

    「你可要記得,無論是男是女,你的孩子一出生,你就給我寫信吶。呵,若是如此,那封信可是……可是這幾年裡,你唯一寫過我的信了,卻是要告訴我……你和別的女人有孩子了。哎,那一刻,我就是你家娃娃的乾爹了。不過,是男是女,那娃娃一定會生得如你這般禍害蒼生的模樣。那時候,我一定又會歡喜起來,天天抱著那孩子去巡視營房。只要一想到這裡,我就不後悔今日這般下流……」

    漸進低下去的聲音,男子緩緩將臉上的面紗蒙回臉上,靜默了許久,又道:「也許這是你……最後一次看到我的臉了,寧止,往後若非遇到我甘心喜歡的人,我這張臉再也不會出現在陽光下。到時候,除非……你的死訊傳來,除非我來蒼流接他們母子回辛烏……我陰若熏在此以軍人的榮譽發誓,此一生,再也不會踏進北齊半步!若違此誓,天地不容,死無葬身埋骸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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