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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7:37 作者: 芝麻酥
    「各為其主,鄭鏢主言重了。」客氣地回了一句,赫連雪掩在袖裡的拳頭卻是握得越來越緊,一向只有他陰別人的份,何曾被人如此陰過!給他「添了麻煩」的人,少說也有十幾家,各家都是望族大戶,在向城的地位舉足輕重o就算他想整治這些人,那也得忍著!

    寧止!指甲掐進掌內,赫連雪面上的笑卻是越發的清雅高貴,宛若千樹萬樹梨花開,語氣溫煦,「時候不早了,鄭鏢主早些回去休息吧。至於九殿下的事,我會盡全力勸解的。」

    抱拳一禮,鄭鏢主道:「有勞少主費心了,咱們感激不盡,告辭了!」

    語畢,男人提力躍起,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中。

    臉上的笑仍在,甚至完美的無懈可擊,赫連雪轉頭沖雲七夜道:「連鄭鏢主都要回家歇息了,你也趕緊去睡吧。這擋子事算是過去了,往後我清閒的狠,不若我帶你去鳳天看煙花吧。」

    扭頭,雲七夜看著笑得漂亮的男子,說實話,她真的很佩服赫連雪的臉皮,這種情境下,它都能由「怒不可赦」扭曲成「清雅溫煦」。

    「哦,對了。去鳳天看完煙花,應該直直北上,去慶志的大漠騎駱駝。

    反正天下之大,你現在也沒什麼特定的地方去,倒不如和我去逍遙。」

    「還是你一個人逍遙去吧。」掩不住地疲倦,雲七夜扭頭出神地看著地上的絲線,也不知道寧止有沒有為難她爹。

    「你不和我一起去?」不死心,赫連雪笑嘻嘻道:「敢問遠山萬里,佳人何去?」

    靜默了半響,雲七夜淡淡道:「我得回向城去。」

    臉上的笑更濃,赫連雪揶揄,「向城可沒什麼好玩的,再說現在那裡還打仗著呢。若是非要待在北齊,那還不如留在我家。」

    「我爹在寧止手上,我得去救他。」一句話,赫連雪臉上的笑再也維持不下去了,語氣亦隨之冷凝,「你以為,寧止會叫你得逞?」

    這世上,有好多事,雖然你明知不可能,但是也要去試試。如同她居然可以打傷師父,叛離滄瀾。眼裡的妖紅一閃而過,雲七夜不留任何餘地道:「明天一早,我就出發。」

    有些惱,赫連雪咬牙:「你可別忘了寧止是什麼人!別人不知,難道你也不知?他抓你爹,分明是想叫你自投羅網!你殺了他的都尉,他豈能饒你?只消你一回向城,必死無疑!」

    原來,你也以為我殺了姚都尉。驀地笑出了聲,雲七夜轉身離開窗前,唯有清脆的聲音傳來,「時候不早,敬聽赫連少主的教誨,我去歇息。」

    「你!……」 看著雲七夜頗為逍遙的背影,赫連雪氣得不輕,忍不住喊了一聲,「好!你不怕死,那我也不怕!大不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連頭也不回,雲七夜不領情,頗為戲謔道:「鄭鏢主叫我乖乖回向城,可沒叫赫連少主您吶。道不同不相為謀,犯不著連累那您,您還是乖乖地待在鹽城吧。若是我饒幸不死,他日有緣再見。哎呀,萬一我一個不小心死了,還勞煩您胎告天下,就說神功蓋世,武林至尊的流凰公子是個姑娘家,恪守婦道,念其夫君命不久矣,率先自己找死躺進棺材裡,等著和她家相公幽冥相會,再續那前生未了之緣分。」

    一字一句聽得清楚,赫連雪的胸口起起伏伏,險些被雲七夜氣得吐出血來,「我不過是提醒你此行的兇險,你就這麼討厭我不成?」

    脫鞋爬到床上,雲七夜慢悠悠地鑽進被子裡,將自己的身子裹得緊緊的,又暖和又舒服。索性閉眼,理也不理赫連雪。

    眼見她居然如此無視他,赫連雪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個寧止,一個雲七夜,一對混蛋!可是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越氣越亂陣腳,反倒失了面子。轉瞬又換上了一朵月季花般的笑靨,赫連雪頗為輕快地漫步到雲七夜的床邊,「嘿嘿,看來你非常討厭我。」

    睜眼,雲七夜看著男子臉上的笑,真是難為那張臉皮的伸縮了,再這麼下去,遲早有一天癱瘓!

    笑得何其開心,赫連雪張口,足以毀天滅地,「其實吧,你要是真討厭我,你就應該嫁給我。」

    愕然,雲七夜一個哆嗦,「娶一個討厭自己的,嫁一個自己討厭的,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聳肩,赫連雪笑得痞,「你平時不是很愛折騰我麼?可是也沒把我折騰死嘛。但是嫁給我就不一樣了,你要是嫁給了我,那就能一輩子折騰我了。

    到時候,身為娘子你的相公的我,白日裡我得花錢養你,夜裡還得為你做牛做馬。稍有不如意,你還可以打我罵我。你是我娘子,我又不能還手還嘴,你說東,我自是不會去西。你說,這種折騰對我而言,何其的殘忍?對討厭我的你來說,又是何等的快意?」

    賤人……徑直轉身,雲七夜蒙頭就睡,沉默以對笑得一臉不懷好意的赫連雪。睡得時醒時眠,夢裡有兩記聲音徘細耳邊,怎也驅不走。

    「若有一日,我和殿下成了對手,殿下可會留情?」

    「不會,因為你也不會……」

    「我會將我的對手,千刀萬剮。」

    待到睜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天色尚未亮透,還有些昏暗。起身梳洗完畢,她前腳還未來得及邁出門檻,赫連雪已然候在庭院盡處,「早啊,車馬已備好,小生恭候娘子多時了。」

    麵皮一抽,雲七夜緩步走向男子,低聲陰狠道:「再敢說這麼噁心的話,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不怒反笑,赫連雪一臉詭詐,「看來你更討厭我了,嘿嘿、嘿……」 身形翩然一扭,迅速躲過雲七夜揮上來的掌,笑聲不減,「嘿嘿…嘿嘿!」

    三個時辰的路程,雲七夜躺在車裡補眠,赫連雪駕車,一路向南行去。

    待到了向城,兩人不急著去軍營,索性找了一家客棧歇息,一直等到夜幕降臨。

    緩步走在軍營間的小道上,雲七夜和赫連雪全然士兵的打扮,面容皆改。數不清的營帳,也不知道她爹被關在哪裡。而且寧止一定早有防備,不可能輕易叫她救走人。

    一瞬,那樣的想法浮現心頭,分明是來自投羅網,甚至沒有抱全身以退的希望。呵,既是如此,那還偽裝什麼?不若直接去見寧止好了。

    「你還是回客棧等我吧。」輕聲沖赫連雪道了一聲,雲七夜率先脫離了巡查的士兵隊列,扭頭朝寧止的營帳而去。該面對的總的面對,一味逃避,徒增餘生不安。

    「喂,你一個人去哪裡?」快步跟上她,赫連雪好奇道,「莫非你知道你爹在哪裡了?」

    搖頭,雲七夜道:「去見寧止。」

    四個字,太過刺耳口猛的伸手扣住雲七夜的手腕,赫連雪周身的慶氣再也掩不住,「不准去。」

    扭頭看著他。雲七夜隱隱有些怒意。「你說什麼混話?快放開我,要是被人看見了,你還想不想出營?」

    無謂至極,赫連雪牢牢鉗制著雲七夜的手腕,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一字一頓,「他會殺了你。」

    「若真是那樣,倒也不失為一種解脫。」語畢,雲七夜竟是笑了起來。

    生既不幸,絕情斷恨。不能相守,只能離別。孤身遠引,到死不見。

    說好不再被誰拖累,說好要做個無心之人,說好再也不會見他們,說好要一個人去逍遙……可是萬般心念,怎也抵不過一個「情」字。

    ---- 最後一次。

    她對自己說,只要把爹救出來,就當是還了他的養育。往後,她是生是死,恩怨兩清。

    「赫連雪,若你想成為我的仇人的話,你可以不放手。那終我一生,我都無法原諒你。你確定,你想要我恨你一輩子嗎?」

    他不想。望著咫尺的雲七夜,赫連雪終是慢慢鬆開了五指,卻又在下一瞬猛的將她拽扯到了身後,周身的殺意一觸即發!

    從他們出了赫連家的大門,一直到進了軍營,全然被人掌握。

    一身素衣斗篷當風而立,面色淡漠的男子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二人,許久不見,一樣的蒼白驕傲,一樣的妖冶高貴,一樣的望不見眸里的深邃。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人間別久不成悲。他看著她,淡漠開口,「你總算肯回來了。」

    站在赫連雪身後,雲七夜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甚至不知道寧止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看了多久。多日不見,那一瞬,她看著他,疏遠得若遠在天際的明月。「殿下,敢問我爹現在何處?」

    不急著回答,寧止看著她,「我聽秦宜說,滄瀾尊主武功繁雜,一手銀線更是使得詭異,縱觀天下,獨一無二。雲七夜,敢問你手上那獨一無二的銀線現在何處?」

    那根銀線,早已經被她丟棄在崖壁上了。手指一緊,雲七夜咬牙,一句為自己瓣解的話也不說。

    「九殿下,是在審問犯人麼?」驀地,赫連雪開口,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那麼,在審問她之前,勞煩您將雲老爺交出來,我們也好合作。」

    「我們?… 」聞聲一笑,寧止轉頭看著赫連雪,眸光漸進陰冷,隱隱帶著股鬱氣,「赫連少主,你以何身份說這兩個字?」

    以何?

    冷笑,赫連雪一字一頓,「以我和她兩年的交情,以我對她的了解和欣賞,本少主足夠有資格說。」

    兩年,了解,欣賞,資格……萬般,卻也不敵一句,「赫連少主,勞煩你閃到一邊去。不要阻攔我的目光,你擋住我的妻子了。」

    一愣,赫連雪死死的瞪著寧止,拳頭握緊,新仇舊恨,有些把持不住了!

    火上澆油,寧止笑的戲謔,「赫連少主,請自重,控制一下你的情緒。

    莫要唐突了我的妻子,她的生性膽小怯弱,我怕她今晚和我同眠之時,做有關於你的惡夢。」

    「寧止!!」忍不住怒喊出聲,赫連雪抬腳向寧止走去,卻被身後的雲七夜拉住。緩步走到前面,雲七夜看著寧止,淡淡開口,「我爹呢?」

    寧止理所當然道,「當然在乾陽。」

    聞言,雲七夜愣在了原地,「你不是把他抓來北齊了麼?」

    面色一暗,寧止譏諷出聲,「若不放點謠言,你肯回來?」

    氣結,雲七夜瞪著寧止,「你到底想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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