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2023-09-28 15:57:37 作者: 芝麻酥
    這是滄瀾教主的宿命,他們和魔玩著一場生死的遊戲,長生不老,絕世武功……一代又一代的教主趨之若鶩,前仆後繼的匍匐於魔的腳下,用自己的生命換來夢想。絕情絕義,殺妻屠子,道轉生死,霍亂天下…… 他們以自身的血肉為餌,將幽冥深處最陰毒的怨靈植入體內,用生命和魔交換契約,喚醒那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

    永生而強大的魔,出自人的內心。這樣的誘惑,無人可擋,即便代價是如此的沉痛----千年之後,墮入聖湖之底,永生不得超生,日日受惡靈啃咬之苦。

    湖邊,一身雪狐裘袍,男人長久的凝視著那些妖冶的花兒,駭人的幽冥,面上的神色漸進變幻。咫尺,鳳起靜默。昨日,滄瀾千花突然派人召他回滄瀾,一早到達,方踏進聖教,男人便帶他下了地宮的禁地。

    第一次進聖湖,第一次看到如此的景家,他心頭的震盪久久難以平復,這裡的一切早已越越了人所能想像的範圍。靜默的看著,他眼裡儘是彼岸花的紅,而且他也只能望見它們罷了,那些深埋在花下的骯髒可怖,除了教主,誰也望不見。

    長久的看著,兩人皆不語。眼角餘光掃過高深莫測的男人,鳳起輕輕抿唇,他不知滄瀾千花到底何意,心下漸進有股不安升起,卻也不多問。

    「起兒。」許久後,滄瀾千花驀地轉頭,低聲喚著鳳起的名字,指了指湖底的花兒道,「你可知這種花兒叫什麼?」

    搖頭,鳳起道,「弟子不知,行走四國多年,也不曾見過這種花。」

    「如此高貴有靈性的花,豈是那骯髒的俗世所能有的?」嗤之以鼻,滄瀾千花轉回頭去,看著湖底的妖紅道,「這花名為彼岸,專開在這至陰至寒的幽冥忘川。花開的時候,沒有葉。葉長的時候,沒有花。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兩相不見。所以它的花語,也是悲傷的緊。」說著,男人眼裡一瞬的蒼茫,沒了焦距。靜默了半晌,他旋即又道,「當年本尊的師父第一次帶我來這裡,我第一眼便喜歡上了這小東西,可師父說它是不祥之物,陰氣太重,專與死靈腐肉為伍,只能活在黑暗中。花語也不如別的花那般討喜…

    …不能觸及的心和愛,永世不竭的淒寂。」

    有些怔愣,鳳起垂眸看著湖底的彼岸花,半晌後不由惋惜道,「這樣美麗的花只能開在彼岸,最後葬在這泥土裡,確實有些淒寂。」

    聞言,滄瀾千花驀地發出一聲笑,負手望著湖底,他的聲音淡淡,不急不緩,「確實淒寂。最為淒寂的是,本尊的生命花,便是此花。」

    愣然,鳳起轉頭一瞬不瞬的看著男人,但見他面上並無悲痛傷心之感,倒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般,娓娓道來。

    「其實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花。從出生伊始,每個人都有一塊孤零零的土地,將自己的花種深埋,而後慢慢長大,開枝散葉。但是這個過程,他是一個人經歷的,因為不相同的花,習性不同,不能生長在一起。每一個人的花,都在自己的土地上,默默的開放,若是幸運的話,他會在某個時刻遇到和自己一樣的花,然後一起活到花葉凋零。」

    「不過對於有些人而言,他有畢生無法擺脫的詛咒。不止他的一生悲慘坎坷,就連他身邊的人,都會遭遇不幸。終其一生,他只能活在自己的土地上,若是他強行逆轉宿命,那麼但凡他去過的地方,血流成河。他永遠得不到他想要的,哪怕是生在湖裡,也喝不到一滴水,哪怕有愛著的人,也只能一個人孤獨至死。」

    這些話,分明是意有所指。聽的仔細,這些話一字一句打在鳳起的心上,他一瞬間竟有些失措,進退不得,只能僵硬著身子看著滄瀾千花的背影。

    一瞬,壓抑憋漲的氣氛瀰漫他的周遭,令他不由加重了吞吐的氣息。

    背對著鳳起,滄瀾千花很快感知到他的波動,旋即扯唇一笑,詭異妖冶。額間的紅寶石散著血色的光芒,他緩緩轉頭,深不見底的眸牢牢攥住了男子略有驚惶的眸,聲音不似方才的清淡,轉而帶著隱隱的詭異,低啞暗沉道,「而起兒你,你的生命花是向日葵。」

    面具下的墨眸不解,鳳起看著男人,低聲問道,「何意?」

    「沉默,隱藏在心底,遙不可及的愛。」早已洞悉了什麼,滄瀾千花的眼裡,一瞬竟是溢滿了悲憫,「起兒,敵事的結尾,盛開在陽光下的葵,濺滿了鮮血。」

    「而此刻,那朵葵也是不幸福的呢。它一直躲在暗處,一個人看日出,一個人看日落,一個人走路,一個人自言自語,一個人哭泣,痛苦地看著…

    …它的太陽。它一定很傷心,很自者,因為它一直都晚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原本屬於它的太陽被雲朵收藏。」

    咫尺,男人的聲音和面上的悲憫,如洶湧的潮水一樣慢慢衝進了鳳起的耳和眼,然後從又從耳到腦,到周身,最後衝到了那個叫心的地方。那般衝擊的力道,他的心臟被重重的拍打著,疼到忍不住戰慄。有種昏昏沉沉的感覺,一瞬,時間仿佛靜止了,只看見滄瀾千花帶著悲憫的眼。久久不語,男子一動不動,只有冷汗滲滲而下。先知如滄瀾千花,如此的預言,他深深的相信。

    握拳,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氣,男人的話已經擊中了他心底最深處的隱疾。葵,太陽,雲朵。可他談何知曉,還有一道足以摧毀一切的颶風,在黑暗裡蠢蠢欲動,想要將雲朵吹到四分五裂,想要將脆弱的葵活活肢解,而後一個人擁有那樣溫暖明亮的陽。只此,颶風再也不用躲回黑暗裡,它也可以在陽光下,不必獨自承擔千年的淒寂,肆無忌憚的享受餘生。

    滄瀾千花。

    轉身,男人緩步朝鳳起走來,一字一頓,像是催眠,像是蠱惑,抓住那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隱疾,慢慢揪扯,直至他的防線崩潰,而後,一舉攻入!

    「起兒,你可曾有夢想?」

    抿唇,男子沉默良久,從喉間艱澀的迸出聲響,「有。」

    笑,滄瀾千花緩緩道,「既然有,那就證明你還沒有實現那個夢想啊。

    起兒,若是夢想無法實現,那種長久的等待和期盼,可是痛苦的呢。你,願意如此麼?」

    額上漸進溢滿了汗水,鳳起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教主已然將他帶入了另一片世界,慢慢墮入,慢慢……慢慢……

    七歲到如今,長達十年的光陰,沉默固執的愛戀,這朵葵累了。可是,卻也不想放棄,沒有那輪陽,它會枯萎而死。

    既然如此,為何不去爭取呢?

    那朵雲,也不見得喜歡那抹陽。而那抹陽,斷斷也不會喜歡上那朵雲。

    何況,那朵雲的壽命何其短暫?

    如此,葵是不是,可以……去爭取?

    恰如其分,滄瀾千花俯身靠近男子的耳,「起兒,想要實現夢想,只有自己去爭取。靠別人,靠妄想,靠等待,呵,愚不可及。就算那夢想遙不可及,也有人會幫助你,當神已無能為力,何不去相信魔呢?你知道未來有多長?那可是看不到盡頭的,若是葵沒有了太陽的照耀,縱使天地之大,也無你生存的立錐之地啊。」

    這樣的話,像是有魔力般,直直穿過了男子的肉體,入了他的骨,進了他的血肉,在他腦海里來回碰撞,止不住的念想撲面而來,險些將他淹沒。

    有些窒息,他貪婪的呼吸著薄涼的空氣,眼瞳縮成了芒狀。

    許久後,男子緊握的拳漸進鬆開,釋然。「教主,想要弟子做什麼?」

    這樣的話,這樣的欲,一旦開始,便永無結束之日。葵對太陽一生的守望,固執的期盼和愛戀,長年累月的積累,那些是不為人知的,密密麻麻的複雜。到了最後,全都刻在了花的枝葉上,固化成了永遠仰望的姿態。

    漫天的雪花紛沓至來,萬里的白芒,那抹墨色的身影顯眼極了。踏著滿地的雪向山下而去,鳳起垂眸看著手心,那裡刻著一輪太陽,從他答應男人的那一刻開始,它便生了出來,深入骨血,直至死亡來臨,也無法消磨它存在的印痕。

    輕輕撫摸著那輪暖日,男子不由一聲喟嘆,那樣的觸感,似在觸著宿命的痕跡。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雪裡,他抬眼,手掌閉合。面具下,那雙墨色的瞳里,閃爍著堅執的光芒。

    「起兒,生離,死別,失去所愛,哪個都殘酷。這些東西,就像是花,一旦枯委了,那可就再也無法復活綻開花朵了。愛情,生命,留在自己的身邊,才最安全。」

    「去吧,去看看那妖紅遍地,百鬼夜行,神劍辟邪,幻蠱攝魂。正與邪,情與愛,生與死,那朵葵,說不定可以改變自己的命數呢。」

    059 關係漸好

    「小雲兄弟,來,多吃一點!」

    早飯的時候,姚都尉瞄準了寧止在自己帳里,嘿,這下殿下可妨礙不了他和小雲促進兄弟感情咯!

    難掩面上的興奮,男人抬起雙腳,一溜煙跑到了雲七夜的帳里,但見女子正在吃飯。笑眯眯的坐到雲七夜身旁,姚都尉不由又是感慨萬千,「小雲哇,你咋這麼瘦呢?一點都不像個男子漢嘛!」

    乾笑,雲七夜實在說不出話來,姚都尉好生熱情。

    「小雲,你這麼瘦,是不是因為家裡太窮,養活不了你這麼個小伙子啊?哎,想當初,你姚哥我家裡也窮,幸虧遇到了咱家殿下,不嫌棄我的出身,還看到了我的長處,提拔我做將領,我才得以在軍營的廚房裡吃的飽飽的,養的壯壯的!」說著,姚都尉徑直拿過雲七夜手上的筷子,使勁往她碗裡夾菜,「小雲,你往後和我一樣,多吃些,養得白胖點比較好嘛!」

    這廂,雲七夜看著小山似的飯碗,扶額不語。

    堅持不懈,午飯的時候,姚都尉捧著滿滿一大碗飯菜沖向雲七夜的帳子,咦,帳內,空空如也,不見小雲兄弟的人影。

    「人呢?」

    知情的士兵答曰:「被殿下叫去他帳里吃飯了。」

    又是殿下,果然,他還是來破壞他和小雲兄弟了!

    欲哭無淚,姚都尉不死心,旋即又問,「為什麼殿下單單叫小雲兄弟去他帳里,幹嗎不叫我?」

    抹汗,士兵看著不知何時突然雞婆萬千的統帥,忍著性子道,「殿下說雲公子太瘦了,養得白胖點比較好。」

    聞言,姚都尉一愣,這話有點耳熟,好像是他早上說過的…… 猛的反應過來,陰險的殿下啊,他分明偷聽到了他和小雲兄弟的對話!既是如此,那也就是說,早上殿下就在小雲兄弟帳外?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