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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7:37 作者: 芝麻酥
「前面的畜生更多,二皇兄箭法如此厲害,要是射中了什麼虎豹,記得分我一杯羹啊!」
「嘿嘿,我也要!」
「閉嘴吧你們!」
走在最後面,寧止看著眾人調侃二皇子,淡淡一笑。路過一顆銀杏樹時,他看似隨意的將一隻射在樹幹上的箭尾折斷,手腕一轉,黑色的箭尾被他扔到了一旁的灌木叢中,消失不見。
那支箭尾上,隸書刻了四個字----二殿寧瀏。
淡淡的笑著,少年緩步跟在眾人的背後,誰也不知鹿頸上那一箭其實是他射的。他的箭簍里,各個皇子的「箭」,盡數有之。
越往林子深處行走,眾人的進程越慢,時不時有人被尖厲的荊棘割傷腳踝手臂,引得一聲聲痛嗤。好不容易行到一片稍微空曠的地帶,眾人疲累的坐在鋪好氈子的地上,再也不願意動了。
休息片刻,寧止伸手解開了腰間的水囊,卻不是用來喝水。背對著眾人,他將囊里的液體盡數倒在了地上----新鮮的野豬血。立時,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血腥氣,引得眾人不由側頭,「什麼味兒?」
「好像是血腥!」
「喲,該不會是二皇兄殺了的那隻畜生拖著血肉模糊的身子來報仇了吧?」
「閉嘴閉嘴!你們這幾個小混蛋,我招惹你們了,還是……」怒氣沖沖的站起身來,寧瀏伸手指著七皇子,可話還沒說完,猛的被一聲野獸的嗥叫打斷!
「嗷!!」
濃密的林子裡,被這一聲聲的叫吼劃破了寧靜!其聲之猛烈,仿佛要將人活生生撕裂般!
一聲,兩聲……聲聲悽厲狂吠!
眼瞳睜大,寧志茂猛的站起了身,大喝了一聲,「豹!」
慌得起身跑到寧志茂跟前,大皇子將男人護到身後,聲線有些顫抖,「皇家園林里……怎會有豹!?」
那聲音越來越近了,眾人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驚恐的看向四周,不大的場地,除了寧志茂和幾位皇子外,隨行的侍衛也不過十來人,怎能敵得過這種兇猛的野獸!
「該死的,是不是那群死太監嚇我們!」還抱有一絲幻想,少年們天真的想著,真希望是那群宮人裝成豹子嚇他們!
側耳聽著豹的吼聲,寧志茂全身緊繃,額上漸進溢滿了汗水。從皇子到太子,再從太子到皇帝……他狩了幾十年的獵,圍場裡的獵物一直都是無害的,何曾遇過此等巨變!但看幾名方才還盛氣凌人的皇子,一個個驚恐萬千,分寸全無,還有幾個的腿都軟了!
「父皇,咱們跑吧!書上說,豹子會吃人的!」和寧止同歲,第一次參加狩獵的十皇子哭喪著臉,恨死自己來狩獵了!
一呼百應,六皇子道:「對對對,父皇,您龍體安危是重,咱們快跑!前面就是圍場中央了,侍衛多!」
「除了跑,你們還會幹什麼!」一聲怒喝,寧志茂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兩名皇子,揮手便給了六皇子一個耳刮子!「不成器的東西,朕要你們何用!還不如餵了豹子!」
「父皇!……」
無措的看著發怒的男人,眾皇子心下焦躁萬千,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難道要他們等著被豹子吃!
「嗷!----」耳邊,那豹的吼叫越來越近,好像沖他們而來了!
「豹子來了!」慌亂萬千,眾人驚恐的聚成了一堆,相互推搡,生怕自己站在最前方。沒參合進去,寧止站在角落處,將引誘豹子前來的水囊扔了老遠。轉頭,他望著隔了老遠的眾人,一個個抖得和篩糠似的。呵,不愧是天家的好兒郎!
不刻,一片陰影罩了上來,帶著動物特有的氣味。眾人眸里,赫然映出了一隻偌大的花豹!吼叫著,那隻花豹貪婪的嗅著空氣里的野豬血味,眼神愈發狂熱!
「來了……它來了……」結巴出聲,眾人嚇得直哆嗦,終是再也堅守不住,拔腿就朝後跑,還有情急之下上樹的,一下子溜得無影無蹤!
一時,偌大的場中央惟留寧志茂和大皇子,礙於身份不便逃跑,兩人憤懣的看著私下逃竄的皇子侍衛,恨不得把他們一個個都餵了豹子!
慌亂中,但聞一記淡淡的聲音響起,帶著隱隱的嘲諷,「跑不掉的,豹子會上樹的。」
聞言,樹上的眾人紛紛轉頭看向寧止,風拂過,木棉花的煙霞起伏成了一波紅色的海浪。樹下,少年安靜得叫人心驚,漆黑的發,冠絕天下的容,站的修長寧靜。一時,紅色的海浪成了他龐大的背景,幾朵飄散下來的花瓣落在他的頭上,肩上,襯得如畫妖嬈。天地間,似那一瞬再沒有其他的色彩,只有你,一身白衣寂寂,腳下萬里河山。
怔愣的看著,也是從那一刻,寧志茂驀地曉得,有些人,天生就有另人無法忽視的風度氣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足以懾服你的心智!
兩相對視,少年亮眸炯炯的看著男人,溫潤的嗓音吐出了震撼人心的誓言,「君生,我生,兒臣和大皇兄誓死保護父皇。」
淡淡一句,凜凜風骨。一字一句聽著,寧志茂的眼淚驀地一濕,視線再也離不開少年。「……止兒。」
觀察了半響,一直躍躍欲試的花豹驀地一聲狂嘯,飛身撲向了顯眼處的寧志茂和大皇子,立時驚得兩人一邊後退,一邊引弓射擊!敏捷的躲閃,只有一支箭中了額頭,虎豹惱怒的揮爪,眼看就要拍碎大皇子的頭顱……驀地,它的身子一滯,尾巴處揪心的疼!
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寧止發狠的抓著花豹的粗長的尾巴,奮力將之往後拖扯!得了空隙,大皇子慌得抓起寧志茂,向後退了好幾步!轉身,大皇子緊緊的繃著手裡的弓,迅速射向掙扎的豹!與此同時,寧止敏捷的後退數步,以弓為劍,劈斬而下,霸絕的刺向花豹的脖頸!
箭中豹身,弓中豹頸!
劇痛襲身,花豹撕裂的怒吼著,轉身揮爪拍向咫尺的少年!見狀,眾人瞪大了眼瞳,氣勢剎那間忽然暴漲,宛如銀龍出海,抽氣聲聲!
比那豹的速度更快,寧止快速向後躲閃,彎腰敏捷的抽出箭簍里的最後兩支箭,彎弓,雙箭齊發----直直中了花豹的兩隻眼!
血液四濺,一片黑暗!
……
那一日,男人靠著大皇子和九皇子的奮力拼殺,沒有死在豹爪下,卻是驚得不清。事後查明,圍場的偏角被人挖了一條地道,那豹大概是被人從那裡送進來的。可惜的是,後來怎也沒查出是誰幹的。沒過幾日,大皇子寧越被封忠勇太子,九皇子寧止搬離冷宮,另建別院養病。
041 定計
時隔五年,想起那日的情形,寧志茂仍不免一陣唏噓,半響後脫口道:「朕之所以如此,是怕……」
「是怕兒臣不去救五皇兄。」陳述的語氣,寧止垂眸看著漸進轉涼的茶水,有些東西,就算再不喜歡,也要裝作喜歡。就如這杯碧螺春,天知道他有多噁心這味道!抬頭,他看著男人,「父皇放心,同為手足,何況幼年的時候,五皇兄尤為照顧我。如此,我怎能坐視不管?只消父皇一聲名下,兒臣即日便可奔赴北齊,解救五皇兄。」
不由鬆了口氣,寧志茂喝了口茶寬心,頓了頓,卻又緊張了起來:「肖兒被辛烏俘去,糧食又無,軍心早已亂了一半!投鼠忌器,鄭遠生怕肖兒有事,這兩天的仗打得窩囊極了,連連失利不說,還沒了好幾里的地!最可惡的是,這次的對手又是陰若熏,這混蛋男人出了名的變態!止兒,你可有把握?」
陰若熏……陰若熏……
想著,寧止微微斂眉,半響不語。許久後,他伸手撫過自己的軟嫩唇瓣,眼裡滑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尚可……應付得來。」
「你有主意了?」
回過神來,寧止想著那位送死的先鋒五皇兄,自以為去建功立業,殊不知是去送死丟臉。「雖說目前的局勢不利於我軍,但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為今之計,先調用國庫糧餉支應大軍,叫將士們吃飽是正事。」
點頭,寧志茂又道:「那這仗……贏還是輸?要是贏了,辛烏說不定會對肖兒不利,可若是輸了,我們的疆土……」
「按兵不動,停戰補充將士的體力。辛烏那邊,就叫陰若熏一頭熱吧。」嘲諷了一聲,寧止轉而道,「至於五皇兄,想要把他救出來也非難事。」
一喜,寧志茂忙道:「怎麼救?」
意味深長,寧止道:「父皇手下不是有幾大高手麼?大可出幾個輕功好的,混進辛烏的大營,放把火轉移眾人的注意力,然後趁機去救人。」
「可咱們不知道肖兒被陰若熏關在哪裡啊!」
「所以兒臣請求父皇,叫我親自去北齊查探。」
一愣,寧志茂頗為驚訝,「北齊地處北方,氣候陰寒,你的身子能受得了?」
不以為意,寧止道:「母后膝下只有五皇兄一子,難不成要他二人往後南北相隔,生死不知?」
「只能這樣了。」點頭,寧志茂一瞬不瞬的看著寧止,但願他能將寧肖救出來,要不然皇后一黨的人又不得消停了!他初登大寶之時,若不是徐妃的娘家籠絡臣子,他的皇位也不會坐得這麼穩。順理成章的,他廢后,再立後,現任皇后便是當年的徐妃。只不過時間長了,他也憤恨皇后一黨,仗著對他有恩,一個個放肆跋扈,擠壓東宮太子!
想著,男人忍不住掃了一眼桌上的奏摺,柳之效也是皇后一黨的,他的夫人還是徐皇后的親妹妹。邪佞無知之輩,難不成真要在朝中成氣候了?手指握成拳狀,寧志茂問,「止兒,朕問你,要是一家人被外人越俎代庖了,你說這家的主人該怎麼辦?」
徐皇后。
不急回話,寧止看著漸進沉底的茶葉,唇角不自覺浮出了一抹笑。這幾年,皇后一黨被他暗裡分散了好些羽翼,氣數大不如以前,若不是還有一個柳之效撐著,徐皇后怎能輝煌到今日?想也不用想,他立時明白了男人的心思,殺雞儆猴。心下不由嗤笑了一聲,救五皇兄不過是個幌子罷了,父皇真正心疼的是他的疆土。
「牝雞司晨,各司其職。聖人都有雲了,兒臣還能說什麼?」四兩撥千斤,寧止頓了半響,只道了一個字,卻是陰冷萬千,「殺。」
抓著杯柄的手指一緊,寧志茂目不轉睛的看著咫尺的寧止,他的衣上,臉上儘是暖色的晨陽,在這樣的光暈中,即使說出的話陰冷妖詭,也顯得他整個人柔和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