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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7:37 作者: 芝麻酥
    「大不了一死!您就告訴皇上,皇子妃中毒一事您不知情!」

    死?

    閉眼,寧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連你也要離開我?」

    「殿下!我沒有,沒有啊!」陳管家急的汗珠滴滴,慌得辯解。

    面無表情,寧止將他的焦慌打斷,淡淡道:「你不用死,她也不會死。你們每個人,都不用死。」

    不用死?看著寧止,陳管家明顯不信:「可是皇子妃喝毒了啊!殿下,你就叫我扛吧!」

    從小到大被人餵過多少毒?那點小把戲,他還未放在眼裡,雲七夜那女人,大事精明,小事糊塗。呵,居然敢喝柳思月的送的湯水,指不定哪一天,會死在這些小事上!

    想著,寧止漫不經心道:「如果我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還談何和別人斗?」

    驀地明白了什麼,陳管家愁容全無,喜道,「皇子妃的毒解了?」

    點頭,寧止不語,眼前驀地閃過雲七夜的音容。

    ----放開我的手!

    也許有些事會起反作用吧,明明想哭卻笑著,明明想保護卻傷害了。她左手的經脈錯亂,藏霜的毒浸的最快,他別無選擇。

    「我把她的手腕弄破了,流了一地的毒血……黑漆漆的。呵,你是沒看見她的表情,堪稱天下一絕,一定是恨死我了。」頓了頓,男子的笑聲不減,「這幾日你多留心些,叫廚房單獨給她做膳,裡面添些微量的靈芝和藏參,對她的身子有好處。」

    聞言,陳管家鬆了一口氣,剛才他躲在柱子後偷看,正好看見寧止弄破了雲七夜的手腕,當時他還納悶,原來是如此啊。可是片刻後,他又擰起了眉頭,表情有些不自然,「殿下……皇子妃好像很……很恨你啊。你為何不告訴她,你是在幫她解毒?」

    波瀾不驚,寧止訕笑:「有區別嗎?反正我在她心中早已是惡名昭著,不在乎再多一項罪名。」

    「可殿下,這樣不好,你老是這樣,皇子妃她……」話還沒說完,寧止卻已經轉身離去。

    「殿下!……」焦急的喚了一聲,卻不聞男子的回應。挫敗的嘆了一口氣,陳管家從地上站起,擔憂的看著男子漸行漸遠的身影,白衣寥闊,清清冷冷的。

    眼裡,冷不防又是一陣濕潤。心裡憋了一股氣,他咬牙,終是大喊出聲,「阿止!」

    腳步一滯,卻不曾停頓,寧止自顧自向前走,他是聽見了,還是沒有?

    「阿止!」

    「阿止!!」

    「阿止!!!」

    徐妃給我下了毒,是藏霜,分批下的,我活不了多久了。

    可是,不能告訴阿止。

    我沒辦法,他才十一歲,身子那麼弱。我要是死了,他一定會很孤單,可我無法對他好。我若是對他太好,他會依賴我。總想著,要是哪一天我突然……突然沒了,有誰來照顧他,他那麼單純,那麼……傻,一定……會被……被人騙,被人欺負……

    打他,罵他,他疼,我痛,可是……只能裝作不在乎。也許先放手,會好些,他初時一定很難過,可時間久了……也許會習慣,會變堅強。那時候……一切都好了,他自己也好,說不定他的病也好了……然後,他會很快忘記我這個狠心的母親。

    陳侍衛……一定要保護好他!

    若是他孤單了,就喚他幾句阿止吧。他也許會怪你以下犯上,可是他的心裡,一定是歡喜的。

    我的孩子,今生無法給你光明正大的愛,你可以怨我,可以恨我。可……母親……愛著你,就算死,也一直一直……愛著你。

    阿止。

    阿止。

    阿止……

    037 算計

    院宇深沉,簾櫳寂靜。

    午後的春光正暖,輕柔的瀉在男子身上,勾勒出了點點光影,朦朧得恍如幻影。緩步走著,待路過那片野薑花海,寧止不期然停下了腳步,端詳了許久。

    滿眼的野薑花隨風舞動,恍若匹上好的綢緞,連綿成了一片。

    肆意的開,馥郁的香。

    野薑花,初看也許不是很起眼,沒有牡丹的雍容,也沒有鳶尾的艷麗。但是看久了,聞久了,卻有著無限的繾綣,四瓣花葉好似白色的蝶,翩然欲飛。

    站的修長寧靜,男子周身被春光籠罩了一層暖,驀地覺得有些懶洋洋。轉頭,他漫不經心的環視了一圈,偌大的園子裡徒有他一人。旋即放鬆了下來,他斂了斂衣擺,隨意躺在這片白色的花海中。一身白衣寂寂,不仔細看,也許很難發覺他的身影。

    以臂彎為枕,寧止出神的看著高遠的蒼穹,浮雲萬里,偶有幾隻鳥兒飛過,劃破這一片寧靜,呼吸間儘是安神的香。半響後,他漫不經心的伸出左手,錯綜複雜的紋路,智慧線長且清晰,生命線卻不長。看著,他無意識的張合著手掌,握合了又張開,張開了又握合,反反覆覆,可是入眼的紋路不曾改變。

    一聲嗤笑,他閉眼不再看,耳邊唯有輕微的風聲滑過。靜下心來,身上的陽光比方才更暖,催人入睡。就算他不喜歡春日,可從來也沒辦法冷漠的對待這個季節的暖陽,就好似生命里所有猝不及防的溫煦一樣……無力抗衡。

    如同,安神的野薑花。

    眼皮微動,他睜眼看著天空,眼瞳有些渙散,柳思月下的是藏霜沒錯,女人間的鬥爭,歷來是花樣百出,下毒更是平常事,但大多數人會選用慢性毒,分批下量,以便洗脫嫌疑。不像柳思月,他不過暗示了一次,就性急的妄圖一次解決。

    原本這些個陰險招數對他來說幾乎是家常便飯,沒什麼好奇怪,只不過這次是珍惜難尋的藏霜。上次見它的時候是六年前,萬太醫的藥箱裡……

    一個救人的大夫,要那害人的東西作何?那時萬太醫負責診治他母妃的肺疾,直到她死,前後足有兩年的時間。那漫長的時日,他每天都聞到那股藥味,直至刻進了腦海。所以在多年後,他偶爾聞到一碗「正常」的肺藥後,才猛地意識到母妃的藥里多了什麼。

    她是被人害死的。

    想著,寧止的眸光漸漸轉為冷鷙,隱隱帶著股陰鬱的邪氣。徐皇后,柳之效……十指一緊,全然沒了看花的心思,他徑直起身向自己的園裡走去。

    「殿下。」正廳里,眼見男子進來,秦宜一禮,帶回了最新的消息,「吏部傳來消息,說昨晚司徒井然突然在獄中『畏罪自殺』了,內線查出是二皇子乾的。」

    坐到椅上,寧止不以為然,「為了避免自己被牽連在內,居然不惜殺掉自己最中意的臣子,二皇兄未免太心急了。若是父皇查下去,指不定還可以將柳思月遇刺的事情栽到他的頭上,到時候,那可真是聲名盡毀,真真兒一個喪家之犬。」

    「殿下的意思,要我去做麼?」

    「不用。」搖頭,寧止否決。司徒井然一死,線索就全斷了,吏部的人死也不會知道他非但陷害了司徒井然,就連那晚刺殺柳思月的黑衣殺手,流凰令……全都是他指使的。

    「按您預想的,汪太傅今天早上和家眷出城上香,途中遇到了山賊,不幸遭遇了毒手。」陳述了一遍表面,秦宜又道:「汪太傅死前,卑職已經逼他交出左相一黨貪污的帳本,方才匿名呈給了三皇子。」

    除了他,三皇兄也和柳之效不合,如此好機會,三皇兄怎會放過?以手撐頭,寧止閒散的看著秦宜,「雲家那邊呢?」

    「柳之效之前和雲德庸合作了一單馬匹生意,數目非常大。自從皇子妃名聲敗壞,您又娶了柳思月後,雲德庸心疼皇子妃,按您設想的,他不惜毀約,決然和柳之效斷了來往。對於雲家,那點損失不算什麼,可是柳家暗裡虧空了一半,已經入不敷出了。」

    一步一步的算計,寧止淡淡一句,「柳之效的死期不遠了。」

    聞言,秦宜不可置否,這樣的話若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他定會嗤之以鼻,認為對方狂妄無知,但是從寧止嘴裡清冷的說出,他堅信不二!跟了男子四年,他清楚他的算計,斷然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

    「嗬----!」通過門窗,驀地傳來一聲鳥類的厲嘯,屋裡的二人立時循聲轉頭,但見一隻碩大無朋的雪雕揮動著巨大的翅膀,直直飛進了廳里,立時掀起了周遭的空氣,一股勁風撲面,直直飛向寧止!與此同時,它的利爪迅速縮起,不曾抓傷男子,便已敏捷的落在了他肩上。

    看著,秦宜不由喟嘆了一聲,兇猛的雕,陰柔的男子,兩相映襯,倒有一股別樣的風情。伸手從雕兒腿部的信筒里抽出了密函,寧止仔細看了半響,面上不著喜怒,淡定如山,「向城之戰,五皇兄被辛烏俘了。」

    俘了?

    半響沒回過神來,秦宜怔愣的看著寧止,不可置信,「向城之戰不是由您出策麼?五皇子怎會被俘?」

    蒼流歷來和臨境的辛烏國不合,兩年前更是因為領土問題,在蒼流的邊界北齊大打出手,死傷無數。兩個月前,寧止上書聖上,言是振奮軍心,希望可以派遣一名皇子奔赴前線。早朝商議後,大數人隨了寧止的建議----五皇子寧肖為將,都尉鄭遠為帥----親赴北齊支援。

    至於復帥,寧止在乾陽運籌,天生將才的男子詭詐出策,不出一個月,幾乎要將辛烏三十萬大軍打回去了。有如此的軍師,五皇子怎會被辛烏俘虜?

    笑得冷酷,寧止微翹的嘴角,渾然一股蒼穹無情之意,五皇子是徐皇后的兒子。「五皇兄生性好大喜功,輕浮自傲。而鄭遠耿直剛硬,不懂攀附權貴。兩人相碰,矛盾自是多。而今,眼看辛烏退兵,戰事將完,五皇兄卻沒有上過幾次戰場,大數是鄭遠奪了功,你說他會甘心?」

    咋舌,秦宜驀地反應了過來,「您的意思是,五皇子私自率兵開戰了?」

    正是他希望的,懶洋洋的笑著,寧止道,「同為手足,我焉能坐視不管?」

    「殿下要親赴北齊?」

    點頭,寧止漫不經心的撫著雕兒柔滑的羽毛,話里卻有股陰寒之意,「皇后定會在父皇枕前吹風,十有八九派我去救他。於我,怎能叫他們失望?」

    表面上是兄弟情深,可秦宜越聽越覺得詭異,話中有話。目不轉睛的看著寧止,他思摸了半響後,渾然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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