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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7:37 作者: 芝麻酥
    偌大的院子裡,徒留雲七夜一人。

    緩緩癱坐在冰涼的地上,她垂目看著已經僵硬的腿,低聲呢喃間,眼裡閃爍著異樣的火花。這世上的惡人,你不去招惹他,他也會找上門來欺辱你。與其如此,那便先下手為強吧。

    寧止,柳之效,皇帝……

    要從哪個先下手?

    庭院門口,下人將大門拉開,垂首立於兩旁。緩步跨過門檻,寧止不知想到了什麼,身形微滯。轉頭,他望向別院深處,驀地笑出了聲。

    雲七夜。

    街上,雨水沖刷之下,不管打不打傘,行人都有幾分狼狽,只顧縮緊了脖子低頭趕路。迎著雨,寧止撐著一柄江南月白傘,緩步行走在雨夜的街道上。一人,一傘,翩然得好似行走在一副江南三月的潑墨畫中。

    隔著兩條街道,一輛精緻的馬車急速奔行,快速飛馳的車輪與擦地而過。於泥濘中,濺起無數水花泥巴,驚得路人紛紛閃避。

    「混帳,趕死呢!」

    「會不會趕車啊!」

    車廂內,女子眉頭微皺,握著小暖爐的手微微一緊,不知死活的刁民!要不是急著趕回去,定要撥了你們的皮!

    「吁!!----」

    驀地,急速奔行的馬車猛的停了下來,車廂劇烈一晃。驟然的變故使得女子的身子一個踉蹌,險些從座榻上摔下來,手裡的小暖爐脫手,咕嚕嚕的掉在了車板上。

    「該死!」蹙眉低咒,她惱怒的挑開車簾,「老鄭,你作死!想摔死我……我……」

    車簾外,馬兒嘶鳴,前蹄凌空揚起不再前行。趕車的老鄭死死的拽著韁繩,早已是瞠目結舌,渾身哆嗦。

    「殺……殺人了要……」

    馬車前數米,如鬼魅般出現的十幾名黑衣人,緊握在手裡的刀劍在雨夜裡散發著森冷的光芒。

    死亡的氣息,一瞬間撲面而來!

    「殺人啦!!」見狀,路人顧不上其他,嚇得尖叫而逃。不過片刻,偌大的街面只剩下車裡的主僕,以及十幾名殺氣凜然的黑衣人。

    「你們……前面的,天子腳下,竟敢如此放肆?你們是什麼人?」車廂里,女子挑簾的手有些顫抖,卻還在竭力維持著鎮靜。

    「取小姐之命的人。」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濃濃的嘲諷。一個手勢,十幾名黑衣人閃電般向馬車方向襲來,揚手揮劍,銀虹劃破雨簾,雨滴翻飛!

    「啊!!救命----」

    呼喊聲落下,數道劍芒從天劈斬,一聲嘭響,什麼東西被撕開了?

    血雨腥風中,車前的馬被劈斬開來,四分五裂,成了數半!瞬時,車身轟然翻倒,直直將女子和老鄭摔飛了數米。

    「天……」被濺了一身的血,兩人驚恐的看著血肉模糊的馬,連滾帶爬的站起身來,狼狽逃竄,「救命!救命啊!!!」

    腳下,雨水混合著血水流過,女子拼盡了一身的力氣奔跑。漫無盡頭的街道上,只有風聲和雨聲,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絕望。

    「救命!!!救命!!!!」嗚咽的嘶喊,她的臉上早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老鄭早已顧不上她,率先跑出了數丈之外。心下一急,她一個踉蹌,狼狽的摔滾在了雨里。

    「姑娘,何苦如此狼狽呢?」近身,幾名黑衣人嘲諷的說著,另外幾人翻身凌空,伸手便將老鄭拋擲回來,重重的摔在了女子身旁。

    「不要殺……不要殺我!求求你們,不要殺我!!」驚惶的看著為首的黑衣人,女子瞪大眼睛顫聲哆嗦,不停的向後移動身子。不刻,嘭的撞上了身後的黑衣人,生生將她的退路截斷。

    「姑娘,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到了下面可別將帳記到我們兄弟頭上。」

    下面……?

    聞言,女子面如死灰的看著雨夜中的刀劍,腦子裡一片空白。驀地,她抬頭看著為首的黑衣人,好似抓住了救命糙,大聲喝道:「你們……你們可知我爹是誰?!」

    「難不成小姐不知道自己爹是誰,反而問我們?」愈發輕蔑,男人將劍指向女子的臉頰,反手一個劍花!

    「啊!!----」鮮血冒出,女子痛苦的尖叫著,顫抖著手摸向自己的臉,粘糊糊的----血。「混蛋,你們……我的臉!……我的臉!!!……」

    雨夜裡,一聲聲悽厲的哀叫,以及男人們的嘲諷。

    聽的清楚,轉角處,寧止伸手攏了攏身上的斗篷,撐著傘進入了這片血腥。大雨磅礴,血腥拂面,他走得閒適,閒適得好似踏青。刀劍血腥全然不見,他目不斜視的路過了老鄭,路過女子----

    「救命!」見有人來,老鄭垂死的眼睛一亮,猛的發出嘶喊。「公子,救命啊!」

    然,寧止充耳不聞,在一群黑衣人的充滿殺意的注視中,兀自走過。

    不甘心,不甘心這樣死去!

    摸著註定要留疤的臉頰,女子望著漸行漸遠的寧止,心下一狠,猛的起身撲向他,「救我!求求你,救我!」

    眉頭微蹙,寧止翩然側過身子,毫不憐惜的看著女子摔滾在地上,蠢貨,會弄髒他的衣服。

    見狀,幾名黑衣人迅速躍起,再次將女子包圍。不同的是,順帶將寧止圍在了圈裡。

    地上,望著黑壓壓的殺手,女子發出一聲絕望的哭喊,險些暈死過去。轉頭,她滿面淚水的看著見死不救的寧止,一瞬間的怔愣。

    一個男人。

    一個邪氣得很好看的男人。

    白色的斗篷下,身形修長翩然,他是好看的,眉眼鼻樑,唇瓣下顎,每一處都有著好看的輪廓,甚至叫身為女子的她自慚形穢。

    可是這個男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邪氣,這輩子她都無法相信一個人可以妖邪到這種地步。他有著雙狹長的丹鳳眼,漠然的看著眼前的追殺,好似在看戲。

    「救我……救我。」眸光渙散,她哭喪的看著寧止,幾近無意識的低喃。「我爹會給你錢的,救我……」

    「你們擋住我的路了。」有些不耐煩,寧止抬頭。

    愕然。

    在場的人怔怔的看著寧止,幾乎一瞬間,殺手的本能告訴他們,此人的危險。

    「殺,一個也不留!」為首,男人率先回過神來,手裡的令牌出手----流凰令!

    女子和老鄭的眼眸瞪大,全然被男人手裡的令牌晃住了視線,天下何人不識君----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公子流凰。

    竟是流凰公子要殺她?震驚的長大了嘴,女子怔怔的看著男人手裡的令牌,癱軟了身子。流凰公子要殺的人,逃無可逃。

    ----天堂無路,地獄無門。

    「殺!----」

    廝殺聲起,就在十幾名黑衣人撲來的瞬間,寧止厭惡的蹙眉,手裡的傘柄微動。一瞬間,落在傘面的雨滴全部變成了殺人的暗器,激射而出!

    猝不及防,足有好幾人砰然飛出。

    挑眉,男子眸光微轉,漫不經心的掃過滿地的屍體,幾乎同時,閃身襲向剩下的黑衣人。宛若鬼魅的身形,白影晃過,倒地聲聲。他出手毫不留情,即快又狠,招招必殺,狠辣得讓人膽寒。

    眼見滿地的屍體,還有一人壓在自己的腿上,女子腦子裡嗡的一聲,呼吸著噁心的血腥味,直直暈死在了地上。

    一旁,待老鄭看清楚男子的容顏後,張大的嘴,再也合不起來了。看了他一眼,寧止嘲弄一笑,踏過地上的屍體,緩步離去。

    「九……九殿下……」

    回了別院,寧止的步伐比方才快了些,跪了這麼久,不知何種姿態?

    令人大失所望。

    大雨瓢潑的院裡,一人也沒有。

    眯眼,「皇子妃呢?」

    「啊?」一愣,陳管家轉頭看向院子,「誒,人呢?」

    許久過後。

    「殿下,怪,怪了。別院裡都找了,老鼠倒是找到了好幾隻,可就是沒找到皇子妃!」氣喘吁吁的陳管家皺眉望著寧止,身後的眾侍衛也是一臉疑惑。「殿下,屬下們怎也找不到。」

    「咳咳咳----」驀地咳了起來,寧止將傘扔到一旁的地上,望向陳管家的眼神凌厲,「找!----」別院裡暗護無數,她不可能出去。「掘地三尺,----找!」

    這個棋盤上,任何棋子,都不可以錯位,不受他的控制。

    全院搜索,「殿下,前院的十八間屋子,沒有!」

    「殿下,後院也沒有!」

    「花園亭廊,也沒有!」

    微微眯著眼,寧止佇立在亭廊下,硬生生將那陣咳意按下。夜風拂過,他冷冷的看著空無一人的院子,一字一頓。「雲、七、夜,該死的你!」

    011 扭曲

    「阿嚏!」有人在罵她。

    窩在床角的被子裡,雲七夜難忍的揉了揉鼻子,又往被子裡塞了一隻小暖爐。跪了兩個多時辰,她的兩條腿早已麻木僵硬,幾乎沒有知覺。

    她自小便畏寒怕冷,要是再這麼跪下去,指不定這兩條腿就要廢了!

    想著,不由一個冷戰,慌忙伸手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小鳳兒,你說為師嫁給寧止,是走運還是倒霉?」

    一身夜行服,鳳起端坐在床邊沿,至始至終背對著雲七夜,「師父還沒有回答我,緣何被罰跪。」

    緣何?

    簡直就是無妄之災!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事兒……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講重點。」

    重點?她也不曉得重點?只知道這事兒吧,挺,挺傷感的。

    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嗓子,雲七夜不著痕跡的朝鳳起那邊挪了挪,「其實也沒什麼,不就是值夜班守院子麼?我睡一天就補回來了。」說著,她不懷好意的湊到鳳起身後,張嘴沖他的耳朵不停的哈氣----哈哈哈----她知道耳朵是他的敏感帶,只要這麼輕輕一哈----嘿嘿嘿嘿。

    全身立時一僵,男子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染上了一層誘人的酡紅,更襯凝脂之膚。面具下,墨色的眼瞳閃過一絲異樣,終是惱怒的轉頭。不提防看見了雲七夜靠得太近的臉,眼瞳剎縮,驚得鳳起慌忙側身躲開,面上更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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