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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7:37 作者: 芝麻酥
    轉頭,雲七夜不明所以的看著寧止,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句話。怔愣半響,才想開口苟同。卻見寧止神色一慌,冷不防又是一陣咳,激得他倚回了榻。身子劇烈的起伏間,好似比方才咳得更厲害了些。一手掩嘴,他伸手緊緊拽扯著身下的薄毯,眉宇間儘是痛楚。不過片刻,纖長的五指隙間,絲絲鮮血滲出。

    一驚,雲七夜慌忙跑到他身前,顧不得其他,捲起嫁衣袖子躬身撫著他的背,試圖平順他的氣息。劇烈的喘息著,寧止咳得厲害,也忍得厲害。緊捂著嘴的指fèng,殷紅的液體滲出,滴在雪白的毯上,鮮艷得刺目。白皙的面,殷紅的唇,以及他眸里的清傲堅毅。

    咳著,寧止感知著背後的那雙遊動的手,力道恰好的撫過,好似帶著隱隱的暖意。

    猝不及防,心裡驀地竟是一熱。

    轉頭,他忍著嗓子眼裡的淤血看向女子,但見她毫無焦急之色。一瞬,他扯住身下的絨毯,看著她冷然道:「雲七夜,咱們的梁子,結下了。」

    話音方落,雲七夜怔愣。

    伸手推開她,寧止冷冷一笑,而後轉身躺到榻上,忍著淤咳詭聲道:「我喜歡折磨讓我動氣的人,而且一定要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第一步,我會聯合左相柳之效大人,對付你爹。」

    聯合仇敵,對付自己的岳丈?

    看著寧止,雲七夜頓覺,一個人若是生的太美了,精神可能會不太正常。

    詭異的暗涌下,她和寧止的洞房花燭夜,一在床,一在榻。熬到子時,她忍不住哈欠連連。脫鞋上床,埋在錦被裡,她眯眼看著咫尺的寧止,倚塌而眠。艷麗的面容上一雙狹長的鳳眼,即使閉著,也似有著無限的風情。

    這人,太妖。

    而且,性格扭曲又彆扭。

    可是寧止,若你敢動雲家一人,莫怪我心狠,要了你的命!

    榻上,感知到女子忽而加重的氣息。寧止漫不經心翻身背對她,眉眼倏地便是一動,邪佞的勾起了唇,全然不似方才的病弱。

    007 蕩婦

    翌日。

    卯時一過,沉寂了一夜的別院立時人來人往,有序的忙活起來。新房門外,幾名嬌俏的婢女輕聲推門,端著餐點進了正廳,朝內室方向作揖,「殿下,皇子妃,金安。」

    「起來吧。」內室,傳來男子漫不經心的聲音。

    聞聲,幾名婢女抬眼窺看內室,透過重重珠簾,正瞥見寧止自行更袍,妖嬈的容,纖長的指,完美的一塵不染的白袍。漫不經心的梳理間,優雅得讓女孩們全紅了臉,忙低下了頭去。

    片刻,待寧止穿戴完畢,幾人魚貫而入擺放碗筷,另外幾人開始收拾起屋內的東西。待收拾到喜床時,兩名婢女幾乎一起皺眉,面面相覷了許久。

    ----白布上,沒有落紅。

    轉頭,二人失措的看著坐在椅上喝茶的雲七夜,眉頭皺得愈發緊,yín娃蕩婦!

    很快察覺到那兩道灼人的視線,雲七夜輕把杯沿,扭頭與之對視。待看到她們緊緊捏在手裡的白布時,她無謂的轉回了頭去繼續飲茶。寧止,你如此刻薄為哪般?

    床前,見雲七夜一臉風淡雲輕,兩名婢女再也掩不住面上的鄙夷,低頭看著手裡的白布,憤憤不平。

    雲家小姐,破鞋一個!

    冷眼旁觀,寧止轉身挑弄著那盆蘭花,不著痕跡的掩去唇角的詭笑。雲七夜,這梁子才開始結呢。

    「殿下。」僵持間,門外倏然響起一道渾厚的聲音,一身黑衣的男子恭謹跪拜。「吏部的司徒大人派人來送禮。」

    司徒井然?

    沒有回身,寧止只是自顧自玩弄著手裡的花葉,語氣頗為不屑:「理由。」

    「言是賠罪,說前幾日的早朝,不該幫著二殿下為難您。」

    忍不住嗤笑,寧止微微挑起的鳳眼角帶著謔色,隨手將一株爛掉的花葉連根掐斷,風淡雲輕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司徒大人樂得送出自己的遺產,那就收下好了。下月初四滅他滿門之時,加上這一條賄賂皇子的罪名。」

    冷不防被茶水嗆到,雲七夜微微咳了幾聲,居然可以預言他人的生死,難怪人家說得罪過寧止的人,晚上都不敢睡覺。

    掃眼,不經意看見門外的男人,三十歲左右的樣子,一身黑衣勁裝,略有些黝黑的面,難掩一身的霸氣。穩紮於地的腳步,輕微得幾不可聞的呼吸。

    高手。

    天下第三的秦宜。

    嘖,如此難搞的秦宜竟會屈尊於寧止。那男人如此的手段和魄力,著實叫她自愧不如。

    想著,她不由喟嘆,想她家小鳳兒辛苦了多少年才爬到天下第四,也不知何時才能打敗秦宜,更進一位。

    一炷香後,待秦宜一干人退下,她起身和寧坐到餐桌上,正要拿筷之時,但聞寧止語氣慵懶入骨,仿佛低聲呢喃般道:「雲七夜,可還記得我昨晚的話?」

    抬頭,雲七夜望著面帶謔色的男子,全然不似昨晚的病弱,心情似乎很好。「記得,您要和左相大人聯手對付我爹。」

    一笑,寧止兀自吃起了早飯,沒有了下文。

    看他不懷好意的笑,雲七夜不禁有些寒意。揣測一個正常人的心思很容易。但要揣測一個瘋子的,那真真兒痛苦得要命。先是昭告天下他的新婚妻子不潔,而後再聯合政敵對付自己的岳丈。

    寧止的牌,出的毫無章法可言。

    優雅的喝了一口早茶,寧止斜眼看著呆呆傻傻的女子,妖妖嬈嬈一笑,「雲七夜,若是讓一株蘭花開在我手上,你說能綻成何種模樣?」

    手上?微想片刻,雲七夜老實道:「沒有土壤和水,很快就會枯萎而死。」

    挑眉,男子不吝讚賞,「有時候,你不傻。」

    下人房裡,聚集在一起的婢女們憤憤不平的議論著雲七夜的不潔,沸沸揚揚中,很快弄得全府皆知,大有外傳於天下的趨勢。

    「雲家小姐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此話當真?」

    「豈會騙你不成?方才我們姐妹幾個去收白布,根本沒有落紅!」

    「天!」

    「這可如何是好?殿下本夠可憐了,還娶了這麼個女人!」

    「真真是個不要臉的蕩婦!」

    「賤人!」

    ……

    吃罷早飯,寧止便被突來的口諭召進了宮裡。閒來無事,雲七夜索性躺到後花園的糙地上曬太陽。仲春的陽光很是明媚,照得人暖融融的,即愜意又舒慡。只想這麼一直躺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可惜,偏偏有人不如她的意。

    一干下人躲在不遠處的樹後,時不時衝著她指指點點,托耳朵好的福----

    「無恥!」

    面色不改,充耳不聞。

    「賤人!」

    賤人?非她也。

    「狐媚子!」

    寧止嗎?

    懶洋洋的轉頭,雲七夜眯眼看著那一群下人,笑得溫柔。忍字頭上一把刀,真正的忍功是人家往你臉上潑糞,還能面帶瀟灑的笑容。何況這把刀不算大,她能忍。

    只不過,任何的不對勁,絕對不是好事,而且這些不對勁是針對她來的。

    按理,皇上怎會突然召見新婚的寧止?想來定是她「不潔」一事,已被眼線告知了皇上。那接下來,要如何?

    仰頭看天。

    許久許久過後,她緩緩漾出一抹笑意。要想去除污點,就把周圍都抹黑。

    008 上書

    西暖殿。

    順著大殿的台階而下,方做完早課的太傅不經意看見前方一身雪色斗篷的男子,不禁一怔。

    春風拂過,那人靜靜的佇立在梨花深處,白色的斗篷下,一身不喜墜飾的錦繡白袍,更顯其清雅翩然。

    轉頭,男子鳳眸微挑,亦看見台階下的男人。漫不經心的對視間,他隨手攏了攏斗篷遮風,又轉回頭去賞看梨花。

    台階下,待看清楚男子是誰後,年逾五十的汪延年腦子轉的勤快,不明白大婚第二日,九殿下怎會出現在西暖閣,莫不是聖上有要事召見?是什麼要事呢?

    難不成?……

    思及此,他不由渾身一顫,慌忙理了理朝服,大步走到男子跟前,撲通一聲叩首在他的腳下,誠惶誠恐,「老臣見過九殿下,殿下萬福。」

    居高俯看,不急叫汪延年起身,寧止揶揄道:「何來萬福?怎也不及汪太傅老益彌堅,烏中白髯,龜鶴同壽啊。」

    聽出寧止話中暗含的諷意,汪延年尷尬的扯了扯唇角,連頭也不抬,只能叩首盯著寧止的白玉錦靴。

    看他的樣子,寧止挑眉問,「汪太傅看上我的靴子了?」

    「不不不,老臣不敢。」寧止的東西,豈容他人覬覦?即使知道他在開玩笑,汪延年還是不由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不迭抬起頭,囁嚅,「殿下,昨日您大婚,老臣送去的賀禮,裡面有……」

    「汪太傅……你以為這樣就可以了麼?」倏然妖詭的聲音,這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也是最可怕的聲音,透著隱隱的狠絕。仿佛在玩一個貓和老鼠的遊戲,深諳人心的男子,手裡操縱根根絲線,猜忌、焦慮、不安、恐懼……直直纏上對手的脖頸,使之慢慢窒息,乃至被勒死。

    跪在地上,汪延年腦子裡嗡的一聲,險些癱坐在地上。他瞪大眼睛看著寧止,從他的眼裡,他看到了驚惶的自己,以及瞬間變老的臉龐。

    悔!

    恨!

    悔自己是左相一派!

    恨自己被寧止抓到致命的把柄!

    「殿下,如若那些不夠的話,老臣……老臣還可以給!給您全部都可以!您要什麼我都可以給您,金銀珠寶,絕色美人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那又何妨你的命呢?

    微微挑眉,寧止笑得溫煦,宛若江南三月的春風。「金銀,你留著帶進棺材吧。」眸里的波光流轉,腳下的九州萬里,他轉身走過,從容得好似閒庭信步。不遠處,一座金黃緞為蓋,幃的翟輿,顏色同皇帝的明黃色十分接近,叫人好不艷羨,一看便知是九殿寧止的轎攆。整個皇宮,除了皇上,只有他有資格做轎出入,甚至連太子都無此殊榮。

    誰叫,天家的九殿下久病之體?

    「美人?……」漫步前行,寧止淺淺的笑,端的是紅塵蹁躚,顛倒眾生,「我不會拿鏡子看自己麼?」

    眼見寧止離去,汪延年的臉色瞬間蒼白,顧不上別的,他立時起身撲到寧止的腳下,卻又不敢拽扯他的衣衫,唯有磕頭如搗蒜,「殿下,殿下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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