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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7:37 作者: 芝麻酥
聞聲,在場的人全部怔愣,誰也不曾想一向疼愛六位小姐的雲德庸會如此。立時,幾個小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本還想說話,但是雲德庸猛的轉過身來,猩紅著眼睛瞪著幾人,驚得幾人再也不敢言語。呆站在原地半響後,悻悻的低嚷了幾聲,推推拉拉的出了院子。
花廳里,雲七夜伸手將桌上的蓋頭蓋到了頭上。她爹不過說了兩個字,她的眼淚就沒忍住直往下掉。
待一切都準備好後,雲七夜由喜娘攙扶著來到了前廳,和長輩告別。敬完茶後,猝不及防,她倏然跪在雲德庸面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她磕得很是鄭重,驚得男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慌忙扶她起身。兩手接觸,他手裡多了一塊東西,冰冰涼涼的。
「爹,往後自己多注意身子。」聲線有些顫抖,雲七夜說完,徑直拉過喜娘的手,頭也不回的出了正廳。
身後,雲德庸眼裡一酸,止不住的淚水又落了滿面。他怔愣的看著頭也不回的女兒,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低頭,但見手掌里----「天……我的娘,流……流……流凰令!!」
手掌般大小的銀質令牌,散發著淡淡的光澤,安靜的躺在男人的手裡。做工精緻的牌面上雕有文飾,泓亮晶瑩。一隻展翅的火凰,傲視雲浮,直衝九天!逼真的姿態,足以呼之欲出。右下角,隸書兩字,流凰。
那一刻,雲德庸心裡只有一個念想,天下地下,地上水裡,所有的江湖幫派都得聽他的了!
喜轎里,雲七夜輕舒了一口氣,生生忍住了眼眶裡的水霧。轎外全是趕來看熱鬧的人群,直直將雲府外的一條街堵得看不見頭。雲德庸為女兒準備的嫁妝,十里紅妝,一擔擔、一槓槓,朱漆髹金,流光溢彩,足足蜿蜒了數十米。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像條披著紅袍的金龍,洋溢著吉祥喜慶。
眼看這一切,在場的人無不艷羨讚嘆。試問,天下的女子誰能嫁得如雲家女子這般奢華風光?何況還是嫁給權傾朝野的九殿下。一時,艷羨聲四起。嘈雜中,只見一隻素手輕掀開喜轎的一角窗簾,溫潤的聲音響起:「勞煩,起轎。」
005 狗屁
起轎那一刻,雲七夜閉眼靠到一旁的轎壁上補覺,也不知道往後還能不能睡上安穩覺?
東面,寧止的別院裡早已是張燈結彩,一派喜慶。此次婚嫁聖上親自主婚,前廳後堂,早已聚了當朝的顯貴能人,觥籌交錯間,箱箱珍寶賀禮從各方送達,直直從正門擺到了後廂房,無一不精,無一不奢。對於多少人而言,這場婚禮可是送禮孝敬九皇子的好機會,又豈能小氣?
將近吉時,別院外立時響起了陣陣歡呼,緊接著便是一陣沖天的爆竹聲。望去,八抬大轎徐徐而來,十里紅妝奪人眼球。
立於觀禮的人群前,一身紅色喜服,男子自陰影處轉頭,宛如皎月初升。光華流轉間,美得驚人。喜袍的映襯下,愈顯其白皙俊削,一時竟是看不出久病在身。
春意燦爛的光影中,他靜靜的看著漸漸而來的喜轎,微微一哂。一旁,秦宜無意間掃到他臉上的笑,頓覺天兒似乎冷了些。
「秦宜,要不要同我賭一把?」斜眼,男子狹長的鳳眸里,漾過詭異的神采。
「殿下要賭什麼?」
「賭十日後,左相會不會死。」
一愣,秦宜不曾想大喜的日子,寧止竟會說如此觸霉頭的話。低頭,他半響沒有回話,心下卻已經知曉了左相的死期。打他家主子活到現在,這輩子曾惹毛他的人非殘即死,大都去見閻王了。
這次,輪到一直和他作對的左相柳之效了。
※
拜完堂,已經接近申時,雲七夜由喜娘攙進了喜房。四角的燈台上,點著臂膀般粗的紅燭,如意水紋窗半開著,映得窗外的一池幽蘭,也染成了一片如煙的紅。
內室,雲七夜頂著蓋頭,規矩的坐在喜床上。花廳里,喜娘婢女們垂首而立,靜默無聲,直到那陣隱忍的咳聲響起。
「咳……咳!」
蓋頭下,雲七夜側耳聽著那一聲聲喘急的咳,眉頭微皺。那人咳聲由遠及近,而且似乎有一會兒,已經喘不過氣來,險些要嘔出血了。不需診脈,只需聽他的氣息,她就知道他已病入膏肓,斷斷是活不了多久了。
寧止。
花廳里,九重紗簾被一一掀起,響起一陣悅耳的叮咚聲。前廳敬酒之時,突然發病的男子立時被秦宜攙回了喜房。身後,亦步亦趨的婢女捧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一臉焦慌的看著寧止。「殿下,您……您的藥。」
「咳,都下去。」揮手,寧止略有些厭惡的看著婢女手裡的藥碗,而後頭也不回的向內室走去。
「可是殿……」
「都下去吧。」側目,秦宜打斷了婢女的言語,領著眾人魚貫而出。不刻,偌大的喜房裡只剩下寧止和雲七夜。
「咳……」掩嘴咳著進了內室,寧止白皙的臉頰浮起一抹病態的酡紅。緩步走到雲七夜跟前,他隨手掀開她的蓋頭,而後坐到了她對面的榻椅上。
霍然的光亮,刺得雲七夜不由的眨眼。片刻後,待適應了屋裡的光亮,她第一眼便看見了不遠處的那幾棵人造珊瑚樹,足有五尺多高,通體深海黑珍珠所制,悠然散發著圓潤的光澤。
寶啊……
立時,她渾然忘我,兩眼再也沒離開那幾棵珊瑚樹。掩在袖子裡的手,一直搓啊搓的,恨不得搓掉一層皮。
發覺她一直盯著那幾棵珊瑚樹,寧止臉上浮出一絲嗤笑,待咳得不是很厲害後,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雲七夜的眼前勾了勾。「雲七夜。」
「啊……」一愣,雲七夜順著那根手指,便看見了面色蒼白的男子,以及他眸中隱隱的怒意。
看著呆傻的女子,一瞬間,寧止竟有些哭笑不得。先前看過雲七夜的畫像,本以為她的人品會和她的容貌一樣出眾,卻不想竟是個愛錢的呆子。「你在看什麼?」
「看你。」早忘了那幾棵珊瑚樹,雲七夜看著寧止,認真說出了自己觀察的結果,「殿下生得很好看。」像罌粟花一樣,好看到只消一眼,足以讓人沉溺。只不過,不合她的胃口。
一怔,不想雲七夜竟會如是說。寧止嘲諷一笑,伸手示意雲七夜靠前。
不明所以,雲七夜微彎身向寧止那邊靠去,待到她靠近之時,寧止倏地一把抓過她的衣襟口,將她拉得更近,近到可以感知到彼此的呼吸。「雲七夜,你知不知道你嫁給了誰?」
點頭,「知道。」
聞言,寧止將她拉得更近了些,眼中暗藏著詭異。「既然知道,為何不哭?」一般的女子,嫁給一個將死之人,不都該哭喪著臉麼?
哭?被寧止拉著,雲七夜一動也不動,只是呆呆傻傻的看著他好看的臉。這模樣,不能稱之淡然,也不能稱之冷漠,在寧止看來,而是無所謂,或者說不以為然。心下一惱,他的手指不由緊了幾分,卻又在下一瞬猛的鬆手。
一時沒提防,雲七夜輕呼一聲,險些摔回床上去。眼看她的狼狽,亦被方才的波瀾擾了心神,寧止鬆手的瞬間又咳了起來,原本還有些血色的臉頰漸進蒼白。
看他咳得昏天暗的樣子,雲七夜一怔,脫口道:「殿下,您病得很重?」
聞言,寧止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咳!你是瞎子還是傻子?咳咳!自己看不出來?」
「哦。」呆愣的點頭,雲七夜又道:「我……我去給您找大夫。」
「不用!」倏地怒氣四起,寧止狠狠的瞪了雲七夜一眼,下一瞬又閉眼靠到榻上咳了起來,點點血花頃刻濺於其上。大夫,即便請了又能如何?
這樣不好吧?萬一死了,多不吉利?看他的樣子,也許再多咳幾下,馬上就可以下去報到了。想著,雲七夜起身走到寧止跟前,老實問道:「殿下,您快死了嗎?」
「咳!!----」駭然,寧止猛的一記撕心裂肺的咳,心臟抽痛的厲害。半響後,他抬頭看著雲七夜,冷聲兩字:「狗屁!」
006 傻子
一愣,雲七夜呆傻的看著寧止,不是愣他說粗話,而是愣為什麼他說粗話的的時候,還能如此姿態翩翩,行止高雅?
「雲、七夜,你,咳!」咳著,寧止恨恨的瞪著雲七夜,肝火再次被她點燃。伸手,他一把扯住雲七夜垂落在胸前的幾縷烏髮,將她扯到了跟前,狹長的眸里燃著熊熊的怒火,「你找死?」
「沒,沒有。」誰不知道她貪生怕死?慌忙搖頭否認,雲七夜目不轉睛的看著寧止,努力讓自己的眼裡放出忠誠之光。可在寧止看來,全然一副唯唯諾諾的呆傻樣,逼得他頗為毛火的沖雲七夜怒嗤:「你是呆子,還是傻子?!」
「……」一臉呆傻,您說是啥,便是啥。
「蠢女人。」終是難以承受如此之多的波動,寧止伸手撫著起伏的胸腔,努力將那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壓了下去:「從今往後,出嫁從夫。我要這段婚姻幸福,它就得幸福。我要它不幸福,那你就等著哭!」
點頭,「誒。」
呆子!
厭惡的鬆開手裡的髮絲,寧止冷冷睨了雲七夜一眼,而後閉眼靠到榻椅上平順氣息,懶得言語。
一時,房裡靜得只剩下男子微微的喘息聲。
坐在床上,雲七夜悠然的揉搓著根根手指,順帶窺看寧止。蒼白俊削的臉,有著一種剔透的質感。燈光的映襯下,倒像是一個清澈無害的少年。
可惜,這種王者將才,無論長成何等溫文無害的模樣,骨子裡都是無情而嗜血的。
淺眠間,察覺到雲七夜的注視,寧止睜眼回視,卻看不出雲七夜的心思。挑眉,他索性伸手遙遙一指桌上的藥碗:「把它倒進蘭花盆裡。」
出嫁從夫。
點頭,雲七夜起身走到桌前,端起將那碗尚還冒著熱氣的湯藥,替他澆起了花。青瓷碗裡,墨色的藥汁傾斜而出,源源不斷的倒進了那盆旺盛的蘭花中。女子輕輕一嗅,人參、當歸、雪蓮、西紅花、野山參、熊膽……
身後,看著她頗為自在的倒著湯藥,寧止的眉頭微微皺起,她倒是蠻聽之任之。表面上,她從夫。可實際上,她似乎巴不得他早點去見閻王!
「雲七夜。」
「嗯。」
「我的命,硬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