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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頁

2023-09-28 15:54:32 作者: 迷幻的炮台
    聲音輕飄飄落地,沒什麼分量,尋常的像是最稀疏平常的規勸。蕭季沉沒應,遂鈺自然也不要求他有什麼舉動,畢竟人家是皇帝的兒子,蕭韞謀劃多年就為了保他安全,推著這位走上皇位。

    蕭韞想做的很多,卻始終走在極其艱難的堅冰道上,遂鈺覺得自己如今大概能幫他,現在接受蕭季沉便是第一步,他要像父王當初扶持還是皇子的蕭韞那般,為蕭季沉蕩平坎坷。

    蕭季沉忽地想到了什麼,詢問道:「若是給你機會隨意處置蕭鶴辭,你會怎麼做。」

    遂鈺反問:「怎麼,大殿下認為是東宮幕後指使?」

    「……只是隨口一提。」即便心中有猜測,事實未落地前很難蓋棺定論什麼,蕭季沉謹慎道:「當年秀州遇刺始終未能查出眉目,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與邯州作為有些相似。」

    幕後,謀殺,未知世家,涉及錢財。

    寧擎獻給鹿廣郡的第一份禮,當夜便通過名下商隊送到了——

    從寧氏冰窖中儲存的數百具屍身。

    因是直接送進王府,軍營里沒什麼人知曉,遂鈺甚至並未告知與南榮明徽征戰多年的叔伯。

    他不信任何人,除非從自己手中培養的親信。

    人站在通向地窖的通道,森幽的寒意從地底順著台階攀爬而上,遂鈺手腳發涼,數日周轉不休的意識竟然於此刻凝固,空白的像是走進一望無際的遼原,原上迷霧重重尋不得歸路。

    身旁的葛桐也沒好到哪去,兩人呆站在那動也不動,直至身後傳來蕭季沉的聲音。

    「南榮遂鈺,還不下去嗎。」

    肩頭忽地落下重量,遂鈺回頭,蕭季沉沉聲說:「走。」

    仵作已經在冰窖中待命,遂鈺來之前他們便已下去了,避開南榮氏直屬,挑那些隨行的軍士們檢屍。

    遂鈺本不想蕭季沉一塊,任誰也受不了當著他人的面掀至親遮屍布,然而蕭季沉算是代表朝廷,必須有他在場才能檢驗南榮王的情況。

    百具屍體平放在地上,卻能夠很輕易地看到躺在高台的幾具。

    遂鈺從屍體旁的小道逐漸向里,隔著門框一般的橫樑,他抬腳彎腰步入,邊走邊說:「母親,父親和哥哥也回家了。」

    南榮王府在那場大火中拼盡全力保護受災百姓,王妃與世子妃也不例外。遂鈺不願相信事實,用軍務麻痹神經,只要父王的屍身並未出現在自己面前,仍當作他們還活著,自己回府便有數不清的叮囑,飯後與兄長舞劍逗嫂嫂與母親開心。

    再繁重也無法抑制源於心底深處的掙扎,他想見他們,卻又害怕見他們,他知道森森白骨如何,被火焚燒又是什麼模樣。

    無論生前多麼璀璨耀眼的人物,死後的歸宿仿佛只有化作塵埃。

    許多人等著看南榮王府的笑話,想見他們家破人亡後的慘狀。遂鈺知道這些人想要什麼,無非是他南榮遂鈺一蹶不振,整日酗酒不理軍務,如天地塌陷般失去方向。

    「從回到父王身邊的那刻起,父王就一直告訴我,生死對王府這種兵戈鐵馬的武將來說,並不算什麼可怕的事情。」

    「既然要做百姓身前的屏障,便必須跨越生死的恐懼。」

    他人的兒子在初次上戰場時,想必是全家鼓舞振奮,而南榮明徽卻毫不猶豫給了遂鈺一巴掌,將他即將應敵的興奮給打了回去。

    他迎接的是刀槍無眼的戰場,並非什麼戰敗還能死而復生的話本。

    遂鈺微收下巴,卸掉甲冑徑直跪倒,聲音顫抖卻堅定:「父王,你要我做的我通通能夠辦到。」

    南榮王府沒有什麼人不能犧牲,星也河埋葬忠魂無數,死亡亦不能阻擋壯志翱翔天際。

    王府在鹿廣郡遇襲時沒有任何一人拋棄百姓,上至王妃,下至負責灑掃開門的小廝侍女,所有人都在為了百姓竭盡全力謀求生機。

    十指合攏攥緊,指甲嵌進皮肉,卻要控制力道不讓鋒利刺穿。從前唯有受傷奪得皇帝的心疼才能拿到什麼,現在遂鈺所能做的,便是在戰場之下不留半分傷痕,保證以充沛的精力與體質迎敵。

    他承認自己沒有勇氣掀開布簾見父母兄弟最後一面,仍然沒有成長至面不改色心堅如鐵般的地步。

    「世子!」

    忽地有人在地窖口喊道:「城外急報」

    「大約五千人的騎兵營正向我方靠近!」

    「葛桐,調集兵馬準備迎敵。」

    遂鈺安靜道:「唯有西涼人的血,才能平定為鹿廣郡戰死的忠魂。」

    第139章

    城外西峰營。

    「騎兵?西洲人什麼毛病!」

    「誰知道呢,半夜拿騎兵作戰,主將腦子被驢踹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說不定還真是——」

    「你們兩個!說什麼呢,還不快去幫忙運火油!」負責搬運軍資的小旗見有人閒著,兩三步走上前去踹了其中一人一腳。

    「待會世子爺就要過來了,再偷懶小心軍法處置!」

    「現在的世子爺可不是從前那位,前幾天有個散播謠言的廚子,審都沒審直接拉出去斬首。」

    談笑的士兵聞言終於收斂笑容,小旗將手中的桶塞給方才笑得最開心的那個,喏了聲:「看吧,上邊那幾位老將軍雖然鬧得歡,覺得世子一上來就修改軍規有所不妥,但都沒真正制止,風往哪裡吹都警醒著點,怪不得進隊裡三年了還是個大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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