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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頁

2023-09-28 15:54:32 作者: 迷幻的炮台
    寶姨娘在遂鈺發間抹了些髮油,用木梳整理遂鈺額前碎發,將他的劉海完全梳向腦後,誇讚道:「公子將整張臉露出來才更好看呢。」

    「神仙用鈴鐺尋找自己丟失的寶物,許多地方傳統,男子會給心愛之人贈一枚鈴鐺,即便日後天涯海角,只要風穿過鈴鐺,鈴聲陣陣,他便能循著聲找來。」

    「公子這般優秀,想來已定親了吧。」

    遂鈺垂眼:「沒有。」

    「那就是有心上人了。」

    遂鈺:「……不算。」

    黎明,第一縷光不偏不倚落在門扉,響徹秀州主城的鐘聲奏鳴。

    族長天樞親自於宗祠出發,護送獻祭給月神的童男童女,抵達早已修築好的祭壇。

    玉羅綺雙腿發軟,險些上不了轎子。遂鈺正想嘲笑她時,陡然發覺自己的手也在劇烈顫抖。

    他深呼吸,在攙扶著他的侍女的提醒下,緩慢坐進軟轎。

    作者有話說:

    為了和下一章連貫,所以在這裡斷掉了,下一章會多一點。

    第98章

    樂奏得喜氣歡快,轎輦隨行侍女端著樣式各異的禮器,隊首隊尾分別有數名壯漢護送。

    挑的都是族中數一數二的勇士,一隻手便能輕而易舉捏死普通男人的那種。說是護送實為看守,以前也並不是沒出過當街救人的混亂。

    遂鈺輕輕將轎簾掀開條縫,仔細觀察著前頭走著的那幾人。

    寶姨娘事先按照玉羅綺的叮囑,將祭祀烹煮肉食的禮器,用沾著毒藥的帕子擦了一遍。

    與神享用祭品,在將童男童女焚燒之前,而這也是眾人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

    儘管月神之說在外鄉人看來,只是某種源於千年的獨特「傳統」,但大部分秀州人,以月神為尊,在宗祠勢力的加持下,更加深信不疑,融入骨血也也不為過。

    遂鈺深呼吸,縈繞在胸腔的濁氣令他煩悶不已,若非離宮走這一遭,也見不到如此荒謬的儀式。

    並非神賜福於人,而是地位懸殊帶來的壓迫。

    大都森嚴的等級制度就已經足夠荒謬,不知秀州百姓在這種情形下,如何活到現在。

    一場祭祀做得像是誰家娶親,嗩吶鑼鼓齊名,其中夾雜著百姓沿街跪拜的祈禱,乞求月神庇佑的呼喊入耳,遂鈺使勁咽了口唾沫,強行忍耐著不適,微微弓身,雙手捂住耳朵。

    將他人性命作以祭祀,剝奪生的權力,以血腥鞏固並非眾望所歸的地位,若真有神明,豈會眼見百姓磨難而袖手旁觀。

    清醒的沉睡者甘願封閉七竅,沉浸在自我營造的美麗夢鄉。原來大都的勾心鬥角都算不得什麼,世家們爭奪利益,即使有百姓跟著受牽連,那夜並非完全無人逃脫。

    而在這裡,誰都有可能是某人口中的食物。

    荒謬至極。

    祭壇以拱垂形建造,四面通風,琉璃鏤空作穹頂,日光透過琉璃撒向祭壇中央,登上九十九層台階,第一百處設四人合抱的巨大銅鼎,取九九歸一之意。

    隊伍抵達之時,濃郁的肉香已在祭場泛濫開來。

    寒意自腳底逐漸蔓延至心臟,遂鈺用力掐了把大腿,警告自己切勿因外物分神。

    是,沒錯,這是外物,遂鈺告訴自己。

    很快,他聽到伴於轎輦旁,方才攙扶自己侍女,低聲對同伴說:「聽說這次吃的是學堂先生的孩子,先生去宗祠鬧起來,天樞大人將他也一併獻給月神了。」

    提著花籃的侍女:「什麼?」

    「而且……負責脫骨的,就是先生最得意的弟子。」

    花籃侍女先是倒吸口涼氣,哽咽道:「先生那麼善良的人……」

    「小聲點,別人看見。要是讓族長大人看到,你也得被丟進去活埋。」

    「可先生他——」

    「我們又說不上話,還是少管閒事吧,上次因為多嘴,被長老懲罰的事沒過多久……唉。」

    遂鈺豎著耳朵正欲多聽幾句,沒想到先開口那個閉嘴了。

    ……

    此次將兒女奉予月神的兩族,家主站在最前排,司寇老爺揣著手面無表情,玉家先開口。

    「你家死的是小兒子,多少年才生了這麼一個男丁,族長應多善待你家才是。」

    司寇老爺冷哼:「難不成玉老弟以為,只要多添幾位長老,日後便能入宗祠做族長?」

    「這可不是誰錢多便能上的位子。」

    玉家家主微笑:「你家長房倒是多子,不如過繼一位,我看曙合拉夫人近日精神不振,屢次請大夫去瞧,若外頭的大夫不頂用,我這倒有位法師。」

    「說不定做場法,將身上的邪魔驅散,人便能恢復正常了。」

    司寇老爺嫌惡地呸了聲,與玉家多說半句都是晦氣。

    玉家家主心情並未因司寇的無禮而惱怒,反倒抬起下巴神采飛揚。

    山郊狂風呼嘯,繡有當地文字的經幡隨風飄揚,人們將食物悉數傾倒於提前挖好的祭坑,用各類玉器填滿,蓋以深紅色黏土,伴隨著負責此次祭祀的禮官的一聲令下,奴隸們絕望地被拖至祭台,痛哭與哀嚎,恐懼死亡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獄傳來,鐵鏽味填滿整片山林,鋒利刀刃嵌進骨頭的聲音又脆又響,頭顱分離身體前的撕裂,順著台階滾落的沉悶,一聲聲扣緊呼吸。

    像陰暗中爬行的蛇,如影隨形,驅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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