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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4:32 作者: 迷幻的炮台
「哪打來的野雞。」
遂鈺:「北郊。」
「去北郊做什麼。」
遂鈺:「……」
殿內寂靜,窗外偶爾驚起幾聲清脆的鳥叫。
蕭韞沒得到遂鈺的回應,待遂鈺呼吸平穩,將陷入沉睡時,動手推了把遂鈺,問:「去北郊做什麼。」
遂鈺胡亂蹬了幾下,將腳底的軟墊踩得一團亂,被蕭韞捉住腳踝,向下拉了幾分,連帶著枕頭也跟著挪動。
他閉著眼,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揚手,柔軟的觸感立即融進掌心。
很好,腰枕還在它原本的地方呆著。
抓取,用力,拋擲,三個動作一氣呵成,如從前上朝被驚醒,用恨不得將蕭韞千刀萬剮的氣勢——
咚。
倏地,遂鈺腰眼一麻,腰枕垂直滾落。緊接著,他倒吸口涼氣,猛地從床上蹦起來,條件反射地又縮回去,雙手扶著膝蓋。
膝彎連接小腿腿腹處傳來難以忍耐的刺痛,牽扯著渾身上下所有神經一起叫囂。
蕭韞很難聽到遂鈺這副動靜,即便眼前漆黑,感官卻比平時更敏銳。
「腿給朕。」他說。
抽筋之痛,最刺激的便是,不知何時會降臨,喜歡在人陷入深度沉睡前造訪。
遂鈺哪還動得了,臉埋在枕頭裡強忍疼痛,他心裡悶得慌,不想面對蕭韞,從未有過的心情在胸腔間蔓延,令他無法追尋由頭,比抽筋更難受。
一口氣堵在喉頭,嘆不出,咽不下。
皇帝雙臂用力,徑直將遂鈺抱了起來。
其實現在遂鈺也不太好抱了,少年人的骨量隨著年歲變得沒那麼輕盈,遂鈺正在悄然長大,尤其是今年。
肩膀變寬了些,更撐得起衣服了,胳膊也略有了些堅硬的肌肉,大約是最近正在練劍,虎口掌心覆蓋一層薄繭,結痂的地方應當是被挑破的水泡。
皇帝溫聲:「是南榮王教你,還是世子。」
遂鈺整個人蔫了吧唧地趴在蕭韞懷中,蕭韞極耐心地幫他捋著經絡,待好受些,他才說:「父王。」
遂鈺極少在蕭韞面前用父王稱呼南榮王。
父王這個詞,與父親和爹都不大一樣。
前者代表權力交織的親情,後者則更像是尋常人家之間的日常。
「朕從前在南榮王身邊受教時,經常逃不過打。」蕭韞解開遂鈺的發冠:「他教劍法很兇,有沒有對你發火。」
「沒有。」
蕭韞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茶香又回來了,遂鈺聞著茶香,沒了冠的束縛,頭頂輕鬆不少。
「父王說……不能用訓練士兵的方法教我,每日只練一個時辰而已。」遂鈺閉著眼,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握著蕭韞的手指。
朝廷公務繁雜,壓得他喘不過氣。明明也不是什麼難以處理的事情,但樁樁件件堆起來,都是耗費口舌的爭論,像是山體滑坡,將他埋了個嚴實。
六部之中,戶部最難纏,撥銀放款難如登天,捂著錢袋哭天喊地,要點錢活像是要殺他全家。
合作愉快的潘大人,最近也成了鐵公雞,見了遂鈺都要繞道走。
遂鈺夜裡閉眼,耳旁仿佛還迴蕩著戶部寧死不屈的聲音。
「沒錢,沒錢,戶部不給批錢,萬事難辦。」遂鈺嘆氣,問道:「不如陛下給臣批一筆白銀,臣好放下去救濟府邸遭殃的官員們。」
蕭韞樂道:「他們可比朕有錢多了。」
戶部拒絕,是吃准了這群喊著要修繕費的官員們有錢,國庫雖不空虛,卻得預備戰時軍需。
徐仲辛家產查封入帳充公還得一段時日,而水師之中貪污的督軍官,按照流程,帳本從各地運回大都,六部分工查辦,也得個小半年。
來年新兵招募訓練的軍費,還得各地駐軍自己想辦法先補上,堅持別被餓死,總能等到糧草補給。
摳門皇帝靠著搜刮朝臣,今年還去年的軍資,明年還後年的糧草。
「給不給是戶部的事,要不要是內閣的事。」蕭韞覺得遂鈺情緒比方才平穩,大抵是腿不太疼了,繼續說:「內閣也只是給朝臣們態度而已。」
「涉及銀錢,海量的銀票進了別人的口袋,即便有借條也不管用。」蕭韞笑起來。
「無賴。」遂鈺評價。
道理都明白,可從蕭韞嘴裡,這麼堂而皇之地說出來,幸災樂禍中帶著濃烈的無恥的味道。
皇帝主動道:「朕已經做好準備,迎接遂鈺大人的怒火,現在看來,倒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怒火?
遂鈺翻身,氣笑了:「生一個比我年齡小的孩子的氣嗎。」
恐怕那個孩子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做,怎樣做,才能討得皇帝歡心。
太子了解皇帝,卻也不了解,知道皇帝喜歡看起來純淨無暇的美人,但並非只要是長得漂亮的,便能入他蕭韞的眼。
自然,遂鈺也並不願意用純淨無暇描述自己,畢竟……這對他來說是種侮辱。
「任人宰割,沒有主見,被威脅也不懂得反抗,空長一張臉,卻沒有腦子。」
遂鈺評價:「這樣的人,我也不喜歡。」
蕭韞:「那麼便將他驅逐出城。」
遂鈺搖頭:「不行。」
不喜歡並非代表討厭,只是說雙方合不來,無法做朋友,更因為身份的關係,他會對那個少年心生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