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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頁

2023-09-28 15:54:32 作者: 迷幻的炮台
    遂鈺三杯下肚,雙頰被蒸氣熏得飄紅,聽到身後傳來蕭韞的聲音,緊接著是酒盅挪動的脆響。

    蕭韞攏起袖袍,坐在離遂鈺不遠的地方,晃了晃酒盅,說:「不能再喝了。」

    遂鈺手腳發軟,趴在岸旁唇齒微張,徐徐吐出幾口酒氣。

    蕭韞失笑,提議道:「待會去獵場打獵,晚膳前打到什麼便吃什麼。」

    遂鈺點點頭,同意了。

    不必去涼麓山,京郊便有專供皇室圍獵的小型獵場,蕭韞並不喜歡那,地太小了,捕不到什麼大型獸。

    但遂鈺來說,抓點兔子野雞正正好。

    御廚當場烹飪,可吃到最新鮮的味道。

    打獵卻是有趣,也僅僅只是打獵而已。遂鈺對肉興致寥寥,只吃了幾口便放下碗跑去一旁吹風。

    他沒穿素日慣常的騎裝,蕭韞倒是一身利落。

    皇帝在前頭獵捕,遂鈺跟在後邊沿路撿。

    因為說不出話,他想要什麼只能比劃給蕭韞看,蕭韞使壞,故意說自己看不懂。

    遂鈺抿唇,找了塊平整乾淨的草地坐下。

    風掀起他的額發,他順著風的方向捋了把凌亂的髮絲,聽到蕭韞問自己:「什麼時候回府。」

    遂鈺詫異,用眼神示意為什麼。

    「不該向南榮王告朕一狀嗎?」蕭韞說。

    遂鈺翻了個白眼,誰會像你這般幼稚。

    他不拒絕幫蕭韞擋住徐仲辛,更多的是為了王府考慮,而自己與蕭韞之間的衝突摩擦,這並不是父王該知曉的事情。

    大哥會幫他隱瞞那些不必要,而他所該做的,便是在恰當的時機,從蕭韞這獲得旁人不可得的便利。

    很可惜,好像自己真的馬上就要離開大都了。

    忽左忽右的心情,令遂鈺陷入無限自證的漩渦。

    留在大都或是離開,似乎自蕭鶴辭入主東宮後,變得格外搖擺不定。

    蕭韞將他從後宮推向前朝,在他即將掌握某種權利的時候,該抽身而去做回那個某種意義上的「南榮隋」嗎。

    南榮隋,遂鈺很少能記起自己原本叫這個名字。

    或許南榮遂鈺便是南榮隋,並非替換名字所能更改。

    南榮隋若自小長在軍中,此刻應當也是鎮守邊塞,隨父出征,上陣殺敵毫不懈怠的武將。

    哪像是現在,南榮遂鈺被宮裡稱一聲公子,提不起重物,幹些力氣活便咳嗽,每逢春秋纏綿病榻,唯有夏天遠離病症,卻又因體質問題而苦夏。

    南榮隋並非南榮遂鈺。

    遂鈺仰頭望天,肩膀倏地被壓上什麼重物,他略偏頭——

    是蕭韞的氅衣。

    可恥地享受著某人的無微不至,卻又時刻意欲逃離這種衣食無憂的榮華富貴。

    其實去了鹿廣郡,遂鈺也做不了什麼。

    困在籠中的鳥,即便掙脫牢籠飛向藍天,也終究不會像雄鷹翱翔於空。

    仰望同輩人寬闊的肩膀,羨慕他們提槍縱馬,過得肆意且瀟灑。

    遂鈺幾乎能夠確認,自己或許會抑鬱無終,被這種並不屬於自己的自由而畏首畏尾。

    他能夠站在宮門前以兵相對,行的卻並非刀光劍影,血肉模糊之計。

    就像蕭韞說,他信他能逼退徐仲辛。

    「從未親自教過皇子們謀劃,是因擔心他們成人後,以身所學,謀朝篡位嗎。」

    遂鈺牽起蕭韞的手,在他手心寫下這段話。

    蕭韞笑了:「怎麼,想做皇帝?」

    遂鈺:「……」

    並非所有人都貪戀權位,至少遂鈺做御前行走這幾年,對天未亮便早朝深惡痛絕。

    「身在皇家,耳暈目染,即便最初沒有做皇帝的心思。被母家親長念叨久了,總會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皇子之間爭權奪位,物競天擇,自然尚且如此,皇室子弟更不該懈怠。」

    蕭韞:「若太子某日將劍鋒指向朕,遂鈺,你會選誰。」

    「這是你的家事。」遂鈺避重就輕。

    蕭韞捉住遂鈺一觸即離的手指,又問:「回鹿廣郡後,會寫信寄來大都嗎。」

    遂鈺想了想,認真寫道:「不會。」

    皇帝眼中有一瞬的失落,遂鈺又補充:「如果我寫的字,不再與你相似,或許會托人送至大都。」

    與皇帝字跡相似,這在離開大都後,於遂鈺而言百害無利,他最先要做的,便是洗去蕭韞的烙印,做回南榮府的四公子。

    蕭韞凝望遂鈺,遂鈺搓搓手臂覺得不自在,不知從何時起,兩人相處,蕭韞便會用這種他看不懂的眼神,長久地注視著自己。

    遂鈺問他是不是心裡憋著壞水,蕭韞便揚著聲,高興地說你猜。

    尾音翹起,聽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快樂的事情。

    御前行走與尋常御書房的行走不同,遂鈺能長時間待在蕭韞身邊,接觸那些最核心的機密,而行走卻只能單純做些謄抄傳達的活。

    遂鈺要走,五名行走中,幹活最利落的那個,便暫時承擔起遂鈺的責任。

    或許皇帝日後還會選新的御前,但這已經不是遂鈺該操心的事了。

    失聲短暫,待情緒轉圜便可恢復。

    翌日,遂鈺便可開口說話了,未等蕭韞下朝,他便帶著越青回復,還能趕得上給父親奉早茶。

    「父王同鴻叔一道去營里練兵了。」南榮栩坐在案前處理積壓的軍務,抽空抬眼看了看遂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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