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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4:32 作者: 迷幻的炮台
放過?潮景帝笑了,反覆咀嚼著「放過」二字,笑吟吟道:「御前行走為朕分憂,如今朕想聽。」
「愛卿,難不成你也向外頭那些亂臣賊子,手中得了兵權,便翅膀硬了,不再聽朕號令了嗎。」
話里罵的是南榮遂鈺,話外罵的是朝中手握兵權的將領。
宮中雖管束嚴格,但也並非密不透風。
光是這場子裡,就有多少朝臣安排進宮裡的眼線。
不知蕭韞究竟在說給多少人聽,但此話是警告遂鈺勿要造次,也是他身後的南榮府,保持恭敬才能令南榮遂鈺在大都安然無恙。
陶五陳專門帶人回玄極殿取,西洲太子中途稱自己身體忽覺不適,想儘早回去歇息。
皇帝將人留下,勾唇道:「朕身邊的御前行走難得演奏,太子不想聽聽嗎。」
蕭稚不忍:「父皇,遂鈺哥哥他——」
「阿稚,若你也離席,有誰還能陪朕共聽此曲。」蕭韞惋惜道,「愛卿,朕知你與公主素來親厚,公主夜裡突發奇想想出去玩,你也依著她胡鬧。」
「如今公主即將出閣,你二人便得都成熟穩重些,難得今日齊聚,若夜裡仍想去城外,朕叫身邊的禁軍跟著,也安全些。」
蕭稚臉色驟變,立即嚇得大氣不敢出,雙腿顫抖,下半身一軟,徑直坐回軟椅中。
嘭!
手邊湯碗落地,蕭稚慌忙弓身去撿,未想竟被鋒利的瓷片刺破手指。
血順著傷口浸潤手指,蕭稚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眼淚頓時噼里啪啦地掉出來,她徒勞地用手帕擦拭臉頰,直至耳邊傳來遂鈺的聲音。
「夠了,阿稚。」
「遂鈺哥哥,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遂鈺搖頭,當著皇帝的面,溫柔地用乾淨手帕擦拭蕭稚的臉頰,將髒了的帕子徑直丟在抱著龍首琵琶的陶五陳身上,命令道:「現在就去洗!」
「公子,這……」陶五陳左右為難,現在遞琵琶,怕是得被這位小祖宗好一頓伺候,但不遞,上頭那位的龍威又有誰能承受。
他不由得向遂鈺露出求饒的眼神,遂鈺讀懂了,卻不想搭理。
陶五陳作為皇帝身邊的首領內監,自然能抓住潮景帝的一舉一動,如今遂鈺若是不接琵琶,即便能混過此宴,也難逃蕭韞懲罰。
遂鈺仔細幫蕭稚處理傷痕,道:「待會我讓身邊的侍衛回去取金瘡藥,女孩子的手指不能留疤,軍中的藥比御醫那裡的好,以後碗碎了便別再撿了。」
「你素來不是拿精細活的性子,去西洲記得帶幾個得力的內侍,叫他們去做,總比你身邊那個毛手毛腳的小侍女好。」
蕭稚哽咽道:「是我不好,總給大家添麻煩。」
不,錯的不是你,遂鈺無聲。
我沒都沒有錯,甚至連蕭韞,似乎都沒什麼錯。
好像只是一條湍急的河流,將我們不約而同地推向深處。
那或許是權力的重心,又可能是命運的盡頭,每個身在其中的人,都只能手足無措地讓自己浮在水面,只要不被暗河漩渦拉扯,我們都有可能抵達彼岸。
那個時候,大家可能才會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喝一杯熱茶,暢聊人生理想。
可是,那樣的日子真的會到來嗎。
隨意拍拍蕭稚的手背,說:「快回去吧,我叫越青陪你。」
「越青。」遂鈺揚聲。
「送公主回去。」
越青站在廳外,聽到遂鈺叫自己,踟躕片刻才決定聽從。
「公主,請。」
潮景帝並未阻攔,任由蕭稚退場。
遂鈺倏地明白了,這場宴席,蕭稚是上半場的主角,自己則是下半場的困獸。
船槳盪起漣漪,久久不散。
龍首琵琶就在眼前,樂師停止奏樂,舞姬並排站在廊下,遂鈺不知自己怎樣接過琵琶,只覺得被一陣風推向蕭韞。
眼前與耳邊的情景,遲鈍地不及大腦,既然蕭韞想看他出醜,想將他貶作賣藝的伶人,那麼他照做了,他會不會放過他。
噹啷——
龍首琵琶琴弦震盪,樂聲錚錚,餘音裹挾著古樸而又清脆的餘韻,舞姬隨樂起舞,圍著遂鈺旋轉。
遂鈺是等著蕭稚走遠後才開始,因此,樂聲響起之時,蕭稚已經行至岸邊了。
她左腳踏岸,右腳仍在船上。
「遂鈺哥哥!」
忍耐了一路的蕭稚,終於忍不住往回沖,奈何下一秒便被越青抓住手腕。
越青正色:「公主,奴婢奉命送您回府。」
「父皇不該這麼對他!」
越青:「還請公主勿要為難奴婢,公子叫奴婢護送,奴婢便得看著您進入公主府才放心。」
蕭稚:「可是他……」
越青深呼吸,儘量保持平和,道:「公子自會處理,若此刻公主回去,只會害了公子。」
曲過半,西洲太子已如坐針氈。
燕羽衣臉色難看,這場戲是大宸朝廷內部的博弈,叫西洲來看南榮氏的笑話,這皇帝是瘋了嗎。
遂鈺所能演奏的,也只是一些耳熟能詳的名曲,琵琶荒廢多年,接連彈錯好幾個音。
潮景帝細數著遂鈺犯錯的次數,饒有興趣地問陶五陳:「你說他還能彈錯幾個。」
陶五陳也不敢笑,回答的話在腦內轉了一圈,恭恭敬敬道:「老奴愚笨,不知這曲中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