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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4:32 作者: 迷幻的炮台
話罷,遂鈺調轉腳步大跨步向前,不再理會愣在原地的蕭韞。
年輕公子身姿挺拔,這是他一生中最好的年紀。
擁有擁抱整個天下的胸襟,帶著足夠的智慧踏上江湖旅程,既有年少意氣風發的昂然,也有初生牛犢展望未來的忐忑不安。
一切的一切,都基於擁有美麗的青春。
年少才有資格輕狂。
蕭韞的手仍在空中懸著,保持接應的姿勢。
他微偏下巴,眼睛自然而然地放在遂鈺身上。他的速度並不快,卻在一點一點的,肉眼可見的距離遠去。
身形與光影融合,燈火包容地接受他,柔軟地籠罩著他的臉龐,連髮絲也不放過。
就好像萬千燈火中,始終有那麼一盞為南榮遂鈺而亮。
蕭韞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追不上遂鈺了。
他和他的距離,比險峰要峻料峭,同風暴來臨前平靜的海面相齊,
是什麼時候南榮遂鈺開始逐漸不受控制,蕭韞想。
太學的遂鈺,獨自坐在假山前,面朝陽光,沐浴溫暖,手捧課本輕輕背誦詩句,累了就趴在最圓潤的那刻石頭上睡覺。
長發傾瀉而下,像瀑布,像綢緞,泛著粼粼的光。
若非他衣著樸素,蕭韞會以為他是哪位朝臣的公子——
這是他十幾年前改名強行留在宮裡,又長久遺忘的質子。
南榮氏嫡出的幼子。
「主君,是否要叫住公子。」陶五陳問。
遂鈺馬上就要融入人群了,蕭韞凝望著他髮簪末尾,鑲嵌著鴿子血的流蘇。
長相過分出挑的人,去哪都會被側目,亦或者是髮簪的昂貴,令不少人心生羨慕,想多瞧幾眼。
蕭韞願意將這些目光當作後者。
當一切開始出現不可控,便該立馬矯正,防止橫生枝節。
蕭韞再度抬起方才想要接住遂鈺的那條手臂,只抬到胸口的高度,手指自然地彎曲。
片刻,五指略微向前傾斜,指向人海最密集的方向。
首領內監得令,立即帶著一眾喬裝打扮的禁軍跑去。
擠在人群中的遂鈺,小心翼翼地避開可能會撞倒自己的陌生人,空氣中瀰漫著熟悉的麥芽糖的味道,還有幾分酸澀,可能是哪裡正在炒制新鮮的山楂。
他四下觀望,不遠處的路口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緊接著,火龍騰空而起,頂著瓷碗雜耍的夥計,在同伴的支撐下頂著一摞碗表演各種動作,高聲吶喊著遂鈺聽不懂的方言。
天南海北的百姓聚集於皇城,每隔幾步便可看到疏通人流的官兵,看穿著,應該不是巡防營的人。
「每年負責城內安全的兵,都是從各大營調撥來的精英,今年世子入京,南榮軍中也抽調了部分輪值。」
蕭韞很快跟上遂鈺,不知何時,擁擠在遂鈺身邊的人流被分散,三步之內只有他和蕭韞站立,或許是稍微隔開了距離,耳邊的哄鬧也隨之流逝許多。
南榮栩在京中也住了段時日,但卻並未提出帶遂鈺去西郊南榮軍營地參觀。
好在雖然同是武將之子,遂鈺對軍營的嚮往並不深刻,甚至自暴自棄地享受皇宮富麗堂皇的生活。
比起在軍營中跟著那群臭烘烘的漢子同吃同住,遂鈺更愛玄極殿裡,那張柔軟而又寬闊的大床。
人啊……
遂鈺想,果然由奢入儉難。
小時候過苦日子,便不想在回到那種食不果腹的生活。
他抬眸,整個人被蕭韞「保護」在身前。
皇帝後他半步,是恰巧好處能把控他行動的距離。
兩人一前一後,前頭的默不作聲,後邊腳步從容,若非被家丁打扮的禁軍包圍,恐怕放入人群,也不會有人相信他們熟識,畢竟——
遂鈺的氣質,看起來真的和蕭韞格格不入。
璀璨驅逐夜色,環顧四周,竟沒有一處暗淡。遂鈺驚訝蕭韞居然肯每年大手筆投入,耳邊傳來女人活潑歡快的聲音。
「這位老爺,元宵佳節出府遊玩,要不要帶一枚髮簪送給夫人。」
遂鈺循聲回頭,身著緋色衣裳的異域女子笑吟吟道:「我這都是時下最新款的髮簪,公子若有心上人,也可挑一枚相贈。」
遂鈺啞然,指著自己,又看看蕭韞,忽地噗嗤笑出聲:「你叫我公子,叫他……」
「沒錯,他是我爺爺。」遂鈺一本正經承認道。
異域女子的目光在遂鈺與蕭韞身上轉了一圈,可能是覺得遂鈺好說話,而他背後的蕭韞看起來不好惹。
女子道:「公子買來自己戴,或是送給家中女眷都是極好的禮物,若一年內損壞,可直接來朱雀大街的三爻巷找我,倒數第三家便是我的店面。」
「買一送一,買二送二還打八折。」
聽著挺大方,優惠頗多。
髮簪碼在紅絨布裝點的展架上,即使在人流量頗多的街道,仍能保持貨架的乾淨整潔,足以看得出掌柜心思細膩,做事勤快。
遂鈺注意到女子耳邊戴著的紅寶石耳墜,詢問道:「類似於耳墜成色的髮簪,還有嗎?」
「有,不過方才已經被人買走了。」女子不好意思地笑笑:「髮簪和耳墜原本是一對,但我實在是喜歡,便將兩件拆開賣,若公子喜歡,可能還得等上個小半年。」
蕭韞出聲:「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