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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4:32 作者: 迷幻的炮台
此起彼伏的鞭炮聲足足響了一個多時辰,待四下重新恢復寧靜,遂鈺孤身站在廊下賞月,管家通傳——
宮裡來人了。
來的還是首領內監,陶五陳。
南榮栩披衣相迎,遂鈺抱著擺在房中的那把琵琶,安靜地望著陶五陳。
首領內監看看世子,再看看遂鈺,道:「打擾世子爺安歇了。」
「陛下有旨,宣御前行走遂鈺大人即刻進宮不得有誤。」
雖早已做好皇帝震怒的準備,但遂鈺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禁軍在宮門口攔住遂鈺,仔細搜查了遂鈺渾身上下所攜帶之物,卸掉了他防身的暗器。
陶五陳瞧著遂鈺臉色沒什麼變化,小心翼翼道:「公子見諒,近幾日宮裡來了刺客,險些傷了陛下,來往搜查便嚴些。」
遂鈺:「這幾日我常在玄極殿,不曾聽說刺客,公公想藉口,也得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首領內監乾笑。
距離遂鈺上次來玄極殿,也不過是一個白日的功夫。
宮內夜宴結束的早,方便皇族親眷,各宮娘娘們回自個宮裡繼續慶祝。玄極殿內沒點蠟燭,什麼都看不見,遂鈺抱著琵琶抹黑前進。
他步子邁的小,也沒什麼聲,偶爾走岔了撞到什麼,後退一步便能聽到擺件噼里啪啦摔碎。
繼續往裡走,穿過兩道小門,他看到坐在院中,背對著自己的蕭韞。
蕭韞手邊放著燭台,那麼一盞微弱的光,於黑夜而言微不足道。
「你將阿稚藏到哪了。」蕭韞說。
遂鈺:「自然是陛下找不到的地方。」
「……」
蕭韞拿起燭台,漫步走到遂鈺面前,手臂微抬,滾燙的蠟液便似淚珠般滴在遂鈺手背。
遂鈺眉心微蹙,身體因屏息而輕顫,強忍刺痛沒出聲。
皇帝仔細打量著眼前毫無愧色,犯了欺君之罪仍淡然自若,圍困大都多年的質子,沉聲道:「是朕把你寵壞了,這不怪你。」
「哦,是嗎。」遂鈺坦然接受,無所謂道:「我原諒你了。」
嘭!!!
話音剛落,耳邊掠過一縷極快的風,遂鈺眼皮顫了顫。
蕭韞一拳打在他身後的柱子上,呼吸粗重,此刻離得近了,遂鈺終於看到男人眼底的血紅,以及抑制不住想殺了他的怒意。
蠟燭燒焦髮絲的味道漸起,遂鈺低頭從蕭韞手中拿走蠟燭,說:「如果不滿意,你可以殺了我,也可以囚禁我,甚至可以把我當公主嫁去西洲。」
「西洲男風盛行,想必西洲太子不會拒絕。」
「去哪當男寵都一樣。」
他抬起下巴,沖蕭韞笑得燦爛:「與其把清白的蕭稚送去受盡凌辱,不如將我這個威脅朝廷,威脅後宮的人送走,對外就說,南榮遂鈺突發急症死了。」
「南榮遂鈺!」蕭韞猛地抓住遂鈺的胳膊,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是不是覺得就算皇帝也不能耐你何。」
遂鈺:「是啊,這不是事實嗎。」
「光腳不怕穿鞋的,蕭韞,你睡了我這麼久,我總要從你身上撈點什麼吧。」
「權勢?美人?或者是別的什麼。」
他甩甩仍在發痛的手,徑直將蠟燭丟在一點即燃的羊絨地毯,火苗瞬間乘風躥起一米高。
「別忍了,蕭韞。」
「這不像你,別裝得像個情種。」
第39章
這是鋒利,尖銳,帶著少年邁向青年時最衝動的無畏的聲音。
即使在黑夜下,遂鈺的眼眸仍然明如鋯石,像一根無形的針。他刻薄而殘苛地挑釁著蕭韞,精準地刺中他的心臟,直至皇帝鉗住他的手變得越來越緊,幾乎折斷他的骨頭。
火舌瘋狂席捲著每寸能夠燃燒的器物,空氣中的溫度急速上升,橘紅色縈繞著僵持的兩人。
咣當——
琵琶應聲落地,徑直砸進火焰之中,遂鈺滾動乾涸的喉頭,冷漠道:「有什麼就說吧,這些年你也忍得很辛苦吧。」
「朕真想將你這幅皮囊扒下來,看看裡頭的心肝到底長什麼樣!」蕭韞一字一頓,額角血管突突直跳,手臂青筋暴起,顯然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遂鈺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口齒血腥蔓延,「狼心,豬肝,你想要什麼,我就有什麼。」
「英明神武的陛下,想看看嗎?」
他出生便被剝奪了自由的權力,如今權柄在手,那都是蕭韞願意給他便給他,想要收回便收回的東西,碌碌十幾年,倒頭來仍舊孤身孑然。
倏地,蕭韞揚起大手。
遂鈺閉眼,選擇不再反抗。
地毯的焦皮味不好聞,腥臭且含著不知是什麼的刺鼻氣息,草木灰隨風騰起,密匝匝地落在蕭韞肩頭。
……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皮膚終於要被火焰灼燒,那一巴掌遲遲未落。
遂鈺聽到耳邊傳來嘆息,他說不清那是失望還是憤怒,抑或兩者都有,只是這一聲,誰都嘆得,只有蕭韞不行。
潮景帝輕輕笑起來,笑得涼薄,他彎腰抽出遂鈺藏在小腿內側的匕首,匕首貼著他的皮肉,溫度與體溫趨近相同。
刀刃離開刀鞘的剎那,蕭韞感受到遂鈺身體的僵硬,他微微拍著遂鈺的後背,揮刀斬斷被火焰招惹的衣角,說:「當朕得知你要幫阿稚跑的時候,著實驚訝了很久。」